眼前这个男人满眼仇恨地看着我。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他恶狠狠地盯着。
只见男人扭动了几下胳膊后,冷笑着对我说:“刚才,你很爽是吧?”
说完,他在随手的大口袋里找了几下,不多一会儿,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把菜刀来。
灯光下,那把刀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男人摆弄几下菜刀好,好像对刀刃的锋利度不太满意。又在大口袋里掏了几下后,摸出一块磨刀石来,蹲在地上,顺着刀刃处拉扯了几下。
磨完刀后,他起身,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看了看。
锋利的刀刃薄如蝉翼,光亮的表面透得见人,这效果他好像挺满意。
之后,他举着菜刀,朝我一步步走来。
男人脸上满是杀气。
我感觉到危险袭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的双脚乏力,竟然一步也挪动不了。
我指着他,结巴着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杀人可是犯法的,你别过来了,再过来我可报警了!”
面对我的威胁,男人好像根本就不害怕。
他很快来到我跟前,举着那把菜刀,对我的头就要砍下来。就在这时,店铺门口传来我大舅的声音:
“你不好好呆着,乱跑什么!?”
听到这声音,男人脸色一变。
回头,见我大舅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当时男人手里的菜刀就掉落在地。随后,他竟然蹲在地上,像受了委屈似的地哭了起来。
当时的情景很搞笑,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我大舅像安慰一个孩子似的,哄着那个蹲在地上大哭的男人,可那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就是不愿意起来。
见这情景,一旁的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我大舅突然回头,很生气地看着我:“我让你帮我守店,没让你欺负人!”
我一听就懵了:“我欺负人?大舅你刚才没看见吗,可是他用刀要杀我,怎么变成我欺负人了?”
我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大舅听后,却更生气了。
只见他大步走到我跟前,“啪”地一下,就给了我一个大耳光。
那一巴掌的疼,到现在我都还能感觉到。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挨我大舅的打,他平时虽然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
我当时觉得挺委屈,我大舅不管我,只见他直接走到那男人身边:“行了,我帮你出了气了,你也差不多得了!”
听了我大舅的话,男人好像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抬头对上我大舅犀利的目光后,却又瞬间怂了,不敢再造次。
我大舅扶他起来,替他收拾好东西,又把他送到门口。离开之前,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很是不甘,但又碍于我大舅在场,生生忍住了。
男人离开了,我大舅没理我。
只见他走到角落里,捡起被我弄坏后扔在地上的纸人:“但凡是个东西,被弄成了人形,就多少会有些灵性,欺负有灵性的东西,就是造孽!”
说着,我大舅坐了下来。
他开始用浆糊修补破损的纸人,一下一下很认真的粘贴着。
站在一边,我看着那纸人。
它也在看着我,虽然它不能动弹,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满心的怒火。与它对视的时候,我只觉得它的目光越来越熟悉。
当时,我心里一阵发寒。
我指着这纸人,赶紧问我大舅:“莫非,刚才进来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我大舅还在低头认真修补纸人,没有抬头。
他只是对我说道:“卤水点豆腐,这个世界就是一物降一物,你要是不信邪,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那天,我是真的被吓坏了。
从那之后,我很长时间都没再去过我大舅的殡葬店。
这件事儿呢,也渐渐被我淡忘。
直到刚才听方圆圆说起那纸人,我才想起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于是我问她:“你的意思是,那小男孩儿根本就不是人,他其实就是冯老五家的纸人?”
方圆圆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后,她继续说道:“其实,他是什么不重要。从冯老五家回去之后,我的病真的好了。但那小山村里的情景,却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听到这里,我感觉后续应该又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接着问:“你是说……”
方圆圆点点头:“我把那小山村的事儿跟我爸说了,我爸听后,只是说我做了一个梦。他安慰我说,当时我不过躺在那桌子上,睡着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大人们说什么我就信了什么。直到十年后,我表舅去世,我才又听到了一些事情……”
那个时候的方圆圆,已经十五岁了。
跟着汪惠珍参加表叔的葬礼,方圆圆始终都站在母亲身后,不怎么说话。
在这个家里,她本来就是不个受重视的孩子,何况又是外姓人,所以她跟父亲一样,尽量低调,把自己弄成一个隐形人。
去世的表叔年纪五十几岁,生前是个非常固执摒并且传统的人。
他生前的遗言是,自己去世后,一定不要火葬,而是放入棺材中,埋到汪家家族坟山里,他要跟祖先们一起。
这要求看似简单,可是危难了他的家人们。
因为土葬已经被全面禁止了,家人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搞定了这事儿,不过管事儿那边提出要求,送葬队伍必须在夜间进行安葬,还不能搞出太大的动静。
于是在表叔去世后的第二天凌晨,大家就准备让他下葬。趁着月色,大家将表叔的棺木运上了汪家的家族坟上。
这也是方圆圆第二次来到祖坟。
站在山脚上,借着明朗的白月光,仰望那一片坟地,方圆圆突然感觉很面熟。
这时,身边传来女孩儿的声音。
低头一看,那是表叔的外孙女,刚好五岁。
她的父母正忙着下葬的事儿,女孩儿想过来给跟方圆圆玩儿,一旁的保姆立刻上前拉走了她。
方圆圆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倒跟小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一边,表叔下葬的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方圆圆始终站在母亲身后,不说话也不东张西望,好像这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直到表叔的棺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方圆圆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就愣住了。
按照风俗,表叔棺木入土,会选择竖葬。
也就是说,整个棺材会竖立着埋入土中。
所以,当那竖立着的棺盖出现在方圆圆身边时,方圆圆看清了那棺盖后,突然就想起了那小山村里,那些房子奇怪的大门。
因为这棺材的棺盖,外形竟然跟那些大门,简直一模一样。
仔细回想起来后,她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因为站不稳差点儿跌倒在地。
一旁的汪兴珍注意到女儿举动,瞪了她一眼。
见母亲不高兴了,方圆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她身后,目睹了整个入葬的过程。
一切结束后,天已经亮了。
下山后,方圆圆回头,看着那雾气缭绕的汪家祖坟,这不就是之前自己去的那奇怪的的小山村吗?
回家后,方圆圆把这事儿又跟方立农说了一下。
方立农听后,沉默了一阵说:“你别想那么多,这两天估计是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后来的几天,方圆圆每当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反复出现那棺盖一样的大门。
几天后,方圆圆的心情渐渐平复过来后,她又从家里的保姆嘴里,听到了另外一个坏消息:表叔的外孙女,也就是那天方圆圆在坟山上见到的小女孩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