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木苏淼的其他类型小说《造反失败后我摆烂了 番外》,由网络作家“苏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第一章被李木一剑捅死后,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他还未被我扶上皇位的时候。而继我之后的新后苏淼此时还在和三皇子李麟你侬我侬。一睁开眼,懵了许久,我回想起死前的那一幕,想起李木那双冰冷的眼。不由得阖上眼,无声地笑,我们夫妻俩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是他最后在三军阵前怒视我,还是一月前大战起,抑或者一年前我谋反。还要更早,小风冰凉的尸体躺在我怀里时,我们就注定不得善果了。“姐!大皇子又来了!”久违的小风的声音,小孩噔噔噔跑过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汗珠,语气颇有些不满。我这才惊觉,小风现在才十四岁。他穿一件百蝶穿花大红圆领袍,束着五彩丝结长穗宫绦,登着粉缎织金线鹿皮底小朝靴。这一身分明是我给他的十四岁生辰礼物,那靴子底正是我和李木去猎场时打来...
《造反失败后我摆烂了 番外》精彩片段
§§§第一章
被李木一剑捅死后,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他还未被我扶上皇位的时候。
而继我之后的新后苏淼此时还在和三皇子李麟你侬我侬。
一
睁开眼,懵了许久,我回想起死前的那一幕,想起李木那双冰冷的眼。
不由得阖上眼,无声地笑,我们夫妻俩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他最后在三军阵前怒视我,还是一月前大战起,抑或者一年前我谋反。还要更早,小风冰凉的尸体躺在我怀里时,我们就注定不得善果了。
“姐!大皇子又来了!”久违的小风的声音,小孩噔噔噔跑过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汗珠,语气颇有些不满。
我这才惊觉,小风现在才十四岁。他穿一件百蝶穿花大红圆领袍,束着五彩丝结长穗宫绦,登着粉缎织金线鹿皮底小朝靴。
这一身分明是我给他的十四岁生辰礼物,那靴子底正是我和李木去猎场时打来的。那一年小风总穿着。
而我此刻正坐在棠府大院中的太师椅上,头顶是那棵棠忠栽下的桂花树。
这一年李木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出皇子,我才不过二十岁。距离小风殒命还有八年,距离我谋反还有九年,距离我死在李木面前还有十年。
这一年是永元十六年。
二
“前厅候客。”我收拾心情,备好他前世常喝的雪莲花茶。
很快便有一人快步而来,来者身着暗银竹纹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着麒麟翡翠玉佩,通身纤尘不染,一派出尘谪仙状。春山画眉含星眸,朱丹染唇悬胆鼻。
和我记忆中的李木迅速重合,总是如此装腔作势。
“如玉,三日后便是上巳节,你可否赏脸同去。”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他品一口茶,随口赞道,“这茶倒是不错。”
我敛眸:“殿下尊口,臣女怎敢不遵。”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脑海里闪过自己撞在他剑上的情形。
这事三言两语敲定下来,却又不只这么简单,每一次集会宴请,都是为接近各家公子小姐,借机拉拢朝臣。
李木这个庶出的大皇子从来不受宠爱,母亲只是一个女官。
朝中那几个举足轻重的老臣一半不肯轻易站队,一半都去支持了皇后所生二皇子和贵妃所生三皇子。
而我是武将世家棠府唯一的后人棠如玉,父亲棠忠死后我继承他的衣钵为朝廷镇压北疆,战功赫赫被特许上朝。
我上辈子将宝都压在李木身上,准确得说,是棠府,或者说棠忠。
我那个利欲熏心的父亲眼光十分毒辣,他不满被文官打压,要靠辅佐李木来拿从龙之功。
甚至将我私下许配给李木,想有朝一日翻身成皇亲国戚。也许是他所求太多,出师未捷而身先死,还未见到那一天就在两年前倒在了北境战场。
然而棠府早已是死死绑在了李木的战船上。
回想这些往事,我捏了捏眉心,有点提不起劲来,从前最看重权势,然而最终也逃不过权力的碾轧。
“如玉累了?”李木关切道。
我心中冷笑,逢场作戏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殿下也累了吧。”
李木应声而倒。
他再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
我自知是昨日没控制好剂量,药下的重了些。正要喂他些水喝,他却缓缓睁眼。
“殿下醒了,少安毋躁,臣女给您拿拐杖来。”我提着连夜做好的桂花木拐杖,过来扶李木。
他却不动声色,不过我敏锐地察觉到锦被下的微动像是腿部在使力。
李木甫一起身,便一手扣住我的颈,一手捏在我腰间命门,冷声道:“你敢对我下毒。”
我艰难地挤出笑,哑着嗓子缓缓道来:“是家父珍藏的北境补品,有点副作用罢了。臣女只是突然觉得,棠府和殿下的合作不够牢固,日后若是兔死狗烹可怎么办呢,只好先发制人,握些依仗在手。”
我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喜悦,笑的眉眼弯弯,直直盯着李木的眼睛。
看着他眼中我的倒影,穿一身和我气质不符的柳绿薄衫,整个人装出一派上辈子李木最希望看到的柔顺以图稍息他的怒火。
他的手渐渐收紧,我眼角沁出泪来,也不做反抗,甚至抬了抬脖子,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顺手把拐杖递向他。
我在赌,甚至笃定他不会杀我,现在的我对他太有用了。
李木冷哼一声,松手,阴恻恻逸出一句:“如玉似乎所图不小啊。”
“怎么会,现在棠家和殿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我从前也不善这些场面话,只是跟在李木身边这许多年,贤内助的样子不会也装会了。
“棠家与我一荣俱荣,那棠如玉呢?”
“自然是没有分别的。”从小唐忠就教我习武,教我什么是家族荣辱什么是发扬祖业。
李木不明意味地笑,终于还是换上了以往温润如玉的面具。
他安抚似得抚了抚我的侧脸,柔声道:“我知道女儿家总是怕夫君变心,我向如玉保证,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如玉明白,解药容我先替殿下保存。”我又想起了苏淼。
李木后来说那才是他需要的妻子,温良恭俭让,永远微垂着眉,永远如扶风弱柳一般依附在人身旁。
他整理衣袍后拄起拐杖离开,扔下一句:“计划照旧。”
所谓计划,指的是陷害贵妃,三皇子无论嫡长哪个都不占,全仗贵妃貌美得宠,母家兄长为将战功也算卓著,才能和嫡出的二皇子平分秋色。
这一切我都烂熟于心,前世正是我借上巳节揭穿贵妃行厌胜之术。
所谓“证据”,自然是我安排的,贵妃想将我棠家所掌兵权给自己兄长,格外亲近我,可惜她不懂什么叫引狼入室。
那个空有美貌心计不足的女人才向我递出橄榄枝,我和李木就定了这条计策。
三
翌日恰逢朝会,我一向装得像棠忠一般只知战事不通时政,从不多言。众大臣三两成群低声交流,我也不理会,只站在自己位置上发呆。
李木一瘸一拐地从我身边经过,众人目光都向他看去。他也不甚在意,撑着拐整理朝服。
很快众人站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我借着起身的功夫偷偷向龙椅看去,远远得也能察觉当今圣上已经老态龙钟,只是比印象中的太上皇多了几分威严。
“木儿怎么了?”例行公事地询问。
李木只说打猎时受伤皇上便不再多问,对于这个意外宠幸女官所生的长子他一向不喜。
下朝后我刻意放慢脚步吊在众人身后,不出意外地被一个小太监传话说贵妃娘娘传唤。
“如玉来了,早朝累了吧,快吃些点心。”贵妃语气殷勤。
“多谢娘娘。”我看了一眼这个美丽精致的女人,珠翠满头,似一朵雍容华贵的芍药,眉眼开阖间便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她负责这次宫中的上巳节,叫我留在宫中帮忙操办,原属于中宫的差事落在她这个宠妃头上,自然要尽心尽力耀武扬威。
“听说如玉近日与大皇子走的很近。”贵妃神色微动,盯着我道。
“娘娘忘了,去岁臣女北征,大皇子是监军,战友之谊。”我吃着点心,信口说道。
七分真三分假的话最能哄骗人。
一晃到了上巳节,宫宴大摆,我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缎织劲装,精致之余不失将门之气。
陪着自认东家的贵妃出现在席间,李木自然也在,我与他目光微一相交便错开,不经意般轻抚发簪表示事成。
不过是重复上辈子收买宫女之类的事罢了,我轻车熟路。
这厢贵妃还热情地拉着我去和三皇子寒暄:“麟儿,多和如玉聊聊,北境战事你也该为你父皇分忧才是。”
言罢带着女主人的姿态摇曳向皇帝走去。
我同李麟信口说着北境战事,其实这位殿下不爱沙场爱女娘,莫说战事,便是武功也一窍不通。
我一时冲动给李木下毒,终究算是得罪了他,何况他登基后丝毫不念旧情,未来更扑朔迷离起来。
这两日总想着破局之法。其实最简单的无非另找下家,可我知道李木的能力,背叛他也许下场更为惨淡。
可是我不能停,不能退出,棠府彻底卷进了权力漩涡,此时抽身更是万难,只好茫然地继续从前的老路。
而李麟明白母亲的心思,耐着性子与我交谈,眼睛却不时飘在另一边刑部侍郎女儿苏淼的身上。
那个我从前从未注意过的日后居然取代我的女子。
她此刻和李麟眉目传情,一副闺阁女儿的不胜娇羞状,丝毫没有上辈子在李木身边时的温顺,乖得让我觉得那是一具没灵魂的美丽壳子。
我不禁怀疑我前世所见苏淼,和眼前这个心思单纯又生性活泼的女子,是否是同一个人。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她会在李麟失势后委身李木。
我佯作醉酒状不再言语,今夜的重头戏不在此。
果然,众人酒过半酣,便有宫人神色慌乱奔至皇帝身边低语,皇帝神色微变,一声令下宫宴便草草收场。
在窃窃私语声中众人逐渐散去,李木却传信邀我去御花园一会。
四
月光倾洒在地上,阵阵兰草香气氤氲在空气中,叫人精神微振。这条路偏僻幽静,又接近冷宫,宫人都不会经过,倒像偌大的皇宫只剩下我们二人一般。
三月三,生轩辕。在初春的上巳节,还有些许枯叶在脚下咔擦作响,一如从前我们帝后和睦时的漫步。
我倒也不怕被人发现,李木的能力从来就比我知道的更强。不过他拄着拐杖倒是较从前多了分狼狈,我心里这样想,于是不由带上点微笑。
一时无话。
“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李木开口打破沉默和难得的宁静。
“想起古语说‘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从前父亲在时,棠府的上巳节总是很周到热闹。”
棠忠总是说:“玉儿,爹只有你一个女儿,日后你就是棠家家主,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才是我在想的,那些他对我的要求和命令,和桂花香气一样从小伴着我。
李木笑道:“如玉文武双全,棠将军泉下有知应该很欣慰。”
这是棠忠死去的两年后,但其实他已经离开我十二年了。一个十二个地支轮回走完,我险些要忘了他严厉的目光和责骂。
“殿下唤我来此有什么事要交代吗?”多年夫妻,我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容忍被我下毒却云淡风轻。
“只是想和你走走,平日琐事繁忙,你我许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闲庭信步了,就当庆祝今夜宫中的变动。”李木看上去很高兴,表情比平日真实几分。
我没有回话。他怎么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一向心机深沉,但这行径未免太奇怪。
地上月影摇曳,我看着被枝叶切割的月色,感觉眼前又蒙上了一层雾。
层层叠叠,掀不开,也冲不破,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看着我身死时又是什么心情。
一条路走到头,没了前路,隐约听到冷宫女人绝望的啜泣声。
更加心烦意乱,踢开脚边的断枝,开口话别:“此情此景似乎与庆祝相去甚远。”
微风扫过,带走不知谁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叹息。
是夜,我失眠了,我们的安排天衣无缝,贵妃逃不掉,可我自己好像也被天罗地网笼罩了一般找不到生路。
难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意,那个蠢女人,上辈子在冷宫自杀前咒我不得好死。一语成谶。
此番重新来过,也许我该为自己活一次。
次日宫里传来消息,贵妃莫香凝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后和二皇子,贴身侍女被审问招供,人赃俱获,被褫夺位份,禁足寝宫。
皇上到底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昨晚没有我的补刀,倒是免了她的冷宫之苦。
一夜剧变,三皇子几乎没有了夺嫡的希望,只是还差最后一步,他那个略有战功的舅舅。
我知道,机会在今年冬天,天寒地冻,游牧民族生计困难,只能南下掠夺。
而莫香凝的哥哥为着妹妹的祸事,自然会积极出征,而他是李木必然要铲除的人,
只等北境战事一起,就能去了李麟的最后一个依仗。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得罪了三皇子一派,就叫他不得翻身。
我想借此机会功成身退,死遁离开。
§§§第二章
五
之后的几个月,一切都按上辈子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甚至更快更顺利,有密报说二皇子似乎购置了一批甲胄,似有不臣之心,这本是我出征时的事。
李麟曾向苏家提亲,眼看婚期将近却出了这档子事,刑部侍郎鸡贼地说女儿染病要休养个一年半载。
京中传言苏淼数次违抗父命与三皇子私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幸灾乐祸,李木,这就是你想要的妻子。
这些天我躲着不想见他,他吃了闭门羹对我却仍是亲近甚至殷勤,礼物一件件送进棠府。
我懒得想这背后的原因,左不过是为着我和棠府势力的支持。大事一成便是鸟尽弓藏乃至兔死狗烹。皇家本无情,何况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海誓山盟的情谊。
小风倒是交了几个朋友,成天同那几个公子哥一起玩耍,我一直盼着弟弟成才,见书香门第的孩子愿意与他来往也心里高兴。
只是有一个人我很在意,丞相的次子魏理。
丞相魏仲源为首的文官一派一向与我棠家为首的武将们水火不容,屡次向圣上进言裁军。
他的儿子,居然会同小风玩到一起去。
我依稀记得上辈子也有这回事,只是当时忙于帮李木夺权,只是知道小风有了几个玩伴,并未深究。
现在我不愿全力帮李木,至少不想他那么早就继位,倒是看出些端倪来。
于是约了魏理见面,打算试探一番。
茶楼雅间,我开门见山:“魏公子近日与棠风来往甚密,嗯?”
“同谁交友似乎是我的私事。”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稚气未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少年老成,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觉得他同小风玩耍是因为志趣相投。
小风对李木一向有敌意,待我察觉不妙已为时过晚,现在我不禁想,小风种种激怒李木的行为,是否是有心之人的指使。
我知道那也是李木杀他的直接原因,可是我为了他的皇位殚精竭虑,他将小风流放也就罢了,何必要在路上下手斩尽杀绝。
若不是这件事,我是可以同他将就下去的。
小风是我视若亲人的弟弟,也是我为棠家培养的继承人,他的死让我没办法不恨李木。
现在我也没法不怀疑,因李木继位后洗牌官僚队伍而失势的丞相,会不怀恨在心。
魏理这儿是问不出什么实话了,我无功而返,心里却明朗了一些。
回到我的太师椅上窝着。
小风在院里练剑,他的剑术已经很精湛了,隐隐还带着一些我没教过的变化,我看着他白嫩的脸蛋泄气,是我一直忽视了他的成长。
我在北疆捡到小风时,他的脸上满是风霜带来的冻伤,整张脸只有眼睛是明亮的,小小一团缩在路边乞讨。
后来我把他带到棠忠帐下说父亲我想收养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就是会让我升起维护的冲动,我最终将之归结为棠家需要一个继承人,而小风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不知道棠忠怎么看待我这个不理智的行为,但最后他留下了小风,当时我高兴于揣摩到了父亲的心思,现在才觉出些不对劲来。
毕竟从上辈子看,小风并没有担得起我的看重和希望。
而我虽然反感棠忠一切为了家族利益让道的做法——包括我的婚事,却不得不承认他对我影响至深,我一点都不想反抗他,我甚至成了如此蝇营狗苟的他。
我们父女如此行事,不能不说是一种对武将身份的亵渎和讽刺。
“小风,你过来。”
他闻声停下动作,微喘着气立在我面前。眼中是一如既往地对我的崇拜和亲昵。
我拿帕子替他拭去额上淌下的细细密密的汗珠,似是随口问道:“你不喜欢大皇子?”
他倒是很直接:“我讨厌他。”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眉头拧在一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抗拒。
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知道他每一个表情的意思,了解他每一次皱眉和抿嘴,比如现在,我知道他不想说真话。
但是,“我一定要听到实话。”真相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我隐约感觉到,这些我错过的琐事、我未曾注意的点点滴滴,就是我上辈子走向惨烈结局的推手。
“棠风,”我几乎不这样称呼他,这样冠以棠姓的全名,像是在提醒他我们现在不只是姐弟,我是他所在棠家的话事人,也是他救命恩人,是我给他了姓棠的权力和庇护。
这是一种比命令更能刺痛他也刺痛我的挟恩图报般的要求。
我看着他逐渐苍白的小脸,继续道:“我抱你回棠家的时候,你才八岁,只盼着有人来给你一口馒头果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心思了,终究是长大了。”
“姐,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瞒着我?还是没有想和大皇子作对?”我截断他的话头逼问,“你知不知道他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他嗫嚅着,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发难。
“你跪下!”我气他的不识趣,更气他让我和棠忠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李木之于我们,现在是带我们一飞冲天的贵人,将来是执掌我们生杀大权的君王。
“小风,”我望着头顶开的正盛的桂花树,似呓语一般,“别让我后悔那天带回大帐的孩子是你。”
十里桂花香,霸道地侵占着人的五感,我一瞬间有些窒息之感。
低下头,撞到他惊慌失措又受伤的目光。
六
中秋晚宴,宫中一向是要大办。
怀着终究还是要面对李木的心情,我策马漫步在长街上。
“赏朝马”是我和棠忠特有的恩典,除了皇室宗族,只有皇帝眼中忠心护国征战疆场的我父女二人有趋马入朝的殊荣。
长街上人来人往,比平常喧闹许多,李木继位后,我治理后宫便比此般规矩了许多。
没了莫香凝那个吵闹的女人的宫宴到底失了几分趣味,我借醒酒之由出去透气。
我知道这样一直与李木僵持也于事无补,况且很快就是冬天,出征在即。
战事凶险,我总要交代一番自己“意外战死”的遗言。
死在后来那些糟心事都没发生的时候,一个一心为他筹谋的未婚妻,最适合为了帮助他猝然离世。
李木果然跟了出来。
拐杖的笃笃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殿下如此不避嫌,只怕被有心之人看去。”
“看去又如何,我则个吉日便去棠府提亲。”他倒是极惬意放松的,恍惚间像他继位不必伪装后的语气。
“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险些气笑,他这几个月是不是因为不良于行气疯了。
棠府要是被定为大皇子一派,所有计划都会打乱。
“自然知道。”他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我只得停下,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如玉,我非是胡言乱语,你我定亲多年,我自然要娶你。”
“北疆战事将起,”我将衣袖抽出来,“殿下,大事为重,我会办妥莫将军的事。”
他没再回话,看吧,他也明白这次对他的大业有重要。
“殿下先回去吧,免得惹人怀疑。”我将他腿的解药递给他后转身迈步,“对了,多注意丞相,查查六年前幽州守将冯笑投降被斩一事,还有魏仲源那个二儿子……”
我正说着却猝不及防被赶上来的李木从后面抱住,拐杖掉在地上,砸得地上落英纷飞。
他的下巴轻靠在我肩上,我感觉耳边微痒:“如玉,我等你平安回来。”
我怔住,他的语气和身体都和往日不同,是关心的,极具温度的。
他在我耳边讲这句话时甚至比上辈子我们行房还炙热。
我极力扭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好像是真切的担忧和化不开的关心,这种情绪是超过了我们狼狈为奸的合作之谊的。
即使从前我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他也没有这样看过我,我不禁怀疑他是否知道我此去九死一生,才不吝给予我一丝温情,就像对将死之人的怜悯一般。
我僵着身体,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我从未面对过的情景。
棠忠说过,儿女情长是没必要的,我一直认为我和李木之间是不存在爱情的,也一直认为他同样如是想。
“为什么?”这话问得没头没脑。
他却听明白了:“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你不是想要苏淼那样的?”脱口而出后我就后悔了,这话颇似责问,倒像个苦恼丈夫多情的怨妇。何况他现在还没讲过这话。
我暗恨自己扭捏作态,挣开他快步离开。
李木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七
这次战事确实凶险,前世史官是这样记载的:
“永元十六年冬,天极寒,北蛮族进犯,皇后棠如玉时为女将,与将军莫安凝出征御敌。蛮敌凶残,战事长达三月,流血浮丘,白骨露野,莫安凝被俘,后为蛮族所杀,皇后重伤凯旋。”
出征那天城中百姓来送行,苍老的父母不断往儿子怀中塞干粮,姑娘们收起了羞涩,递给心上人自己求来的平安符。
可惜到了战场就命不由己,大部分人都没法活着回来。
我突然注意到人群中一抹月色,果然是李木,原以为他忙着二皇子的事,没想到有功夫来送我,面上满是关心与担忧。
这可是阴阳两隔的最后一面,我毫不吝啬地向他微笑,努力死成他心中最好的模样,也许他日后和苏淼琴瑟和鸣时会想起今日的我,然后扫兴不少吧。
李木倒是没想到闹了几个月别扭的我态度如此之好,他愣神的功夫军队便出了城。
一路北上,天气越来越冷,沿路渐渐有了积雪,盔甲被冻得冰冷,兵器也似千年寒铁一般。
就在我往手上缠布条以求护住手掌不至于被兵器冻伤时,我们和蛮族的第一场遭遇战在幽州城下开始了。
这些没有了食物的牧民化身悍不畏死的疯狗不知后退,红色和浓郁的血腥气带走了每个人的理智,兵士们麻木的挥动兵器,然后砍死敌人或被敌人砍死,战至半酣地上的血都变成了红色,最后只能靠发型来辨别敌我。
我骑在马上一遍又一遍地劈砍着,不断施展出棠忠教我的刀法,一场大战结束,护手的布条被染成了血红色,滑得几乎握不紧兵器。
收尸,掩埋,回城疗伤。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幽州是北方边境,我几乎有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在我还小的时候,棠忠守边就会带我同往,这个冬天漫长的城池是我的第二故乡。
我打算就在这里安顿我假死后的栖身之地。这场战争换来的将是重创蛮族,北境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大小战斗不断,我心里对比印证着前世的情况,攻其不备又数次躲过突袭,打得轻松不少,也许这次活着回去的人会多一些。
这厢战斗不断,京城那边也不太平,李木传来消息说二皇子打算趁大军北上京城空虚之际发动兵变,加快了甲胄的购置和私兵扩充。
我暗笑这位皇子的愚蠢。
他本就是最可能继位的人,却听信了李木安插的门客的蛊惑,选了这种自取灭亡的道路。殊不知那些起兵所用的东西都将被李木收入囊中。
不过这次也太早太匆忙了,李木像是等不及了一般加快进度,我不能将事情拖到他继位后,变数太多了。
于是叫来莫安凝商议主动出击。
他异议道:“这太冒进了,还是等开春吧。”
废话,我当然知道。
面上是大义凛然:“这些日子都是压着敌军打,优势在我自然应该进攻扩大胜利成果,永绝后患。”
而且冒险就意味着要死人,死的人既有可能是他莫安凝,也有可能是我棠如玉。
“可是野外作战是蛮族强项,以幽州为本稳扎稳打才是取胜之……”
我截断话头:“好了,我意已决,京城有人向皇子私售甲胄意图作乱,我们正应该早点回去勤王,还是说,你莫将军是同党,啊?”
他敏锐地嗅到夺嫡的气息,立刻不再反驳,变得比我还急。
这个我故意透露的线索让莫安凝像打了鸡血一般,大军不断压境深入,半月不到就将蛮族重创,逼至鞍山,打过这座山就是草原深处。
胜利在望,大军不由洋溢起轻松欢喜的气氛。但这场仗可是场硬仗,已至绝境的敌军舍命反扑,原本的围剿又成两军厮杀之势。
僵持在山间数日不见转机,莫安凝打算偷袭,我知道他也收到了京城的探报,急不可耐了。
这自然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偷袭,我卡在他全军覆没的时候到达战场收割胜利,重伤垂死的莫安凝恍然大悟般死死盯着我:“原来你是二皇子的人。”
死到临头还犯蠢:“那我何必加快战局。”
“竟然是大皇子?”
我没有回答,看着负隅顽抗但终显颓势的蛮族,告诉他:“至少你没有白死,北境百姓都会感谢你我。”
他颤抖着嘴唇吐血:“你不得好死!”
“你和莫香凝倒真是兄妹俩。”我笑了笑,“不过倒真是让你们说准了。”
我替他合上眼睛,余光看着冲向我的敌人,只微微扭动身体,想象中的剧痛随之袭来。
“将军!”耳畔是亲兵的嘶声呐喊。
我看着莫安凝的尸体,回道:“此刻起,我是自己的人。”然后笑着倒下。
父亲大人,这下我为棠家死两回了,已经足够了。
八
我的伤势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外面已是风云巨变。
北征大军得胜而归,两名主将却全部阵亡。
大皇子李木拿出与棠忠定下的婚约要娶我这个死人,皇上为拉拢人心,向天下人昭示皇家仁德对此乐于见成,甚至专门在宫里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来洗大战的煞气。
然而这场在我看来与闹剧无异的婚礼上变故突生,二皇子密谋造反,府中私兵进攻皇宫,意图弑君篡位。
李木舍命相救,反击败二皇子。皇上遇此变故一蹶不振,下旨传位大皇子李木,突如其来的皇位更迭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平静下来已是木已成舟。
新帝李木改年号为丰治,登基后雷厉风行,一个月就扫除了废二皇子余党。前三皇子李麟自领了个闲散王爷的名头,自称将问情山水,不再过问政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和李木拉拢的朝臣得势,其他两位皇子的支持者则黯淡离场,朝中局势已然稳定。
我在自己的幽州槐木小院里得知这些事时树枝已抽新芽,我获得自由的这一年,是丰治元年。
丰治二年夏,我在幽州街头看见了两位意外来客——李麟和苏淼。
二人宛若富贵人家的小夫妻一般穿着相同花色的衣裳,只是神色都算不上高兴。
一番了解我才知道,这位苏小姐因为私会李麟一直被父亲禁足在家,年初居然私奔了。
李麟,前朝三皇子,母妃被废,舅舅战死,又一向与当今皇上不对付,任谁都知道别往这位殿下身边凑,苏淼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苏父怕女儿亲近李麟断了自己的青云路,索性禁足了她,没想到苏淼这个闺中小姐居然偷跑了出来,还和李麟来了幽州。
极少几个知道我没死的亲信回报,说这几日二人多番口角闹得不欢而散,似乎是李麟要回京探望莫香凝,苏淼却铁了心要留在这儿。
李麟无奈只好独自回京。
我听得好奇,这难道就是前世苏淼转身投入李木怀抱的原因?于是命人请来一叙。
她见到我自然是极惊讶得:“你没死!”
“不可以吗?听说刑部侍郎一病不起,苏小姐还是关心自己的父亲吧。”我窝在太师椅上悠然道,阳光透过槐树叶隙照在我脸上,北境的暖阳最是舒服。
“他那是装的!”苏淼像一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我不会如他愿再回那个牢笼里的!”
我眯着眼不作声。
“棠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可以跟着你生活吗?”她放低了声气,祈求似地,“我可以隐姓埋名的,要不,我也假装死掉可以吗?”
“不想去找李麟?”
她委顿在那里,垂着头捏自己的衣角,良久才开口:“对于他来说,身边有美丽的女人就行了,是不是我都无所谓的,我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他招惹我原是风流所致,不想再陷下去了。”
“……父亲也只是恼我坏了苏家名声,并不是真的在意我,”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继续摆弄衣服,“他现在装病逼我回去,将来也能逼我嫁给不知道什么人……”
我眼瞅着她如云墨发上玲珑的发钗,随着她脑袋的摇晃不停摆动。
真是受不了这股装可怜的劲儿,扶额开口:“随便你,在我这干活才有饭吃。”
苏淼就这么留了下来,一待就是三年。
九
丰治五年早春,已经繁荣富庶起来的幽州迎来了新守将,棠风。
都传这位小将军年仅19岁,却是一身好武艺,原来竟是十一年前守将冯笑的儿子。当年冯笑被指投降甚至叛敌,含冤而死,时隔数年终于平反。
棠风上金銮殿申冤,原来是丞相魏仲源因为文武党争蓄意陷害,再加上棠风陈列的其数条大罪证据,魏仲源斩首,魏家流放西南,幽州城百姓都交相称赞棠风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姐!”这位小英雄一到任述职后就迫不及待地奔进了我的槐木院。
五年未见,小风长高了许多,也瘦了不少,身上没了那股被我惯出来的娇矜纨绔气。
“我们小风长成男子汉了啊。”
他被我说得害臊,拖长了声调:“姐——我都十九了,当然是大人了。”
我捏着他手臂上的腱子肉,拍拍他的肩:“你父亲的事,你明白了吧。”
“嗯,是我错怨了皇上,他当时只是恰好来酬军,这次扳倒魏仲源那个老贼也是他给我的证据。”
“那就好,好好干,冯将军看见你子承父业想必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嗯?你想说什么。”
小风皱着眉,抿起嘴唇,看上去像是在努力遣词造句:“如今、如今后位还空着,我曾问过皇上,他说只有姐才是他的妻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姐当年为什么要假死脱身,我棠家有从龙之功,正是……”
他说着悄悄观察我的神色,见我没有动怒才继续:“这正是我们该享受胜利成果的时候啊,况且我觉得,这个姐夫很合格啊。”
“小风,”我帮他整理着衣领,口中道,“我以为你明白的,伴君如伴虎,我们的功太大,到了他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时候,就只能赐死了。”
他还不服:“可是皇上没有听到你的死讯就把我们棠家扔到一边啊,而且这五年他都不信你真的死了,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呢。”
“傻小子,他是合格的皇上,但不是合格的丈夫。你看,姐是现在过得自在,还是回去每天勾心斗角好啊?”
小风没说话,他也看得出来,我现在过得开心得多,我让苏淼在幽州城里开了许多糕点铺子和茶馆,又找来许多打仗所致的孤儿当丫头小二也算照看。
这丫头倒是很有经商的头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原来说要我收留她,现在反被她养着。
我带小风去看那些铺子,他瞧着那些十分亲近我的孤儿和容光焕发老板娘派头的苏淼,轻松地笑。
“我明白姐为什么这么做了,皇上那边我会瞒着的。”
“只怕是瞒不住了。”
“什么意思?”
我百无聊赖地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意思就是他来了。”
“哼,你倒是神机妙算。”李木的声音果然久违得响起。
什么神机妙算,十几年的少年夫妻,我还能不知道他行事的德行,放小风这个饵来咬我这条鱼,五年,他倒是最擅长沉住气。
“皇上谬赞了,民女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劳您大驾光临。”别说,摘下面具同他讲话真是痛快。
“如玉,同我回去。”
“不要。”我答得斩钉截铁。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棠家,”他朝小风苏淼他们挥手,“你们先退下,”
然后接着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忌惮你家的势力,我不该拿苏淼来比你气你,我不该不细细查明缘由就流放小风,我最不该没有及时阻止你撞在我剑上……”
“啪!”
我惊得失手打碎手边的茶碗,无意识地捏起碎片在桌上胡乱划刻。这些他居然都记得,难怪他继位比前世更快更游刃有余。
这厢李木还在继续:“可是我从来没有要杀小风,是魏仲源要离间你我,我后来将他满门抄斩了;
还有,我幽禁莫香凝引老三回京就是想促成他俩,不想苏淼居然没有回来;
我提前让老二造反是想早早结束乱局,好娶你作我的皇后,如玉,你明白吗!”
尾声(be)
“我不明白。”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在幽州五年,他所思所想还留在永元年间。
他没了平常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知道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有多激动吗,如玉,从前是我太重权势,可是你死在我面前后我才知道不能失去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李木,现在已经没有谁对谁错了,再来一遍,如今这样都是我们自己选的路。你别后悔,我也不会回头。”
我看着门外苏淼和孩子们在柳树下嬉闹,摘下抽芽的柳枝编草环。
春天到了。
丰治三十九年辛亥月甲申日子时,帝崩于万岁殿,发妻棠氏殁于永元十六年冬,终身未立皇后。
尾声(he)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我听着李木的这些话理智几乎崩塌了。
“当心手,”他近前来拿走我手里的碎瓷片,望向我,“那天被你下毒回府后,然后我就一直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不想再错一次了。”
原来那么早他就知道,难怪他不责问我对他下药,难怪那两次宫中会面他态度奇怪,还有那句平安回来……
“如玉,我们从头来过吧。我已经办妥了一切,只等你回来。”我看着那双望着我的眼眸,他像是等待审判一般紧张。
“好。”门外春光正好,我已经赚了五年,现在赌一把又何妨。
丰治五年春,帝发妻棠氏自北境归,遂被立为皇后,帝后终年和睦,广为世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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