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微的病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没两天,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活力,只是嗓子还带着尚未痊愈的沙哑。
那天宿舍楼下白经年和她的交集,在众口铄金中也变了味,可没过半天,便不再有人提起。也许是拒绝提起,毕竟那样闪耀的白经年,学校的女生们大部分都不希望有人能够去“染指”。
这天下午没课,吴映微照常换上轮滑鞋,绕着校园一遍一遍地滑行。不爱运动的吴映微偏偏喜欢上了激情与速度并举的轮滑。
为什么呢?也许是吴月竹喜欢滑雪,而轮滑又与滑雪比较相似·,同样的用尽全力去体验失速与飞翔的感觉。更也许是因为吴月竹提到过,在滑雪场,他才能彻底放开自己,享受极速的同时,去拥抱自由,尽情地放纵。
没几天就是校庆了。按照惯例,每个社团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上台表演,展示成果的同时也能扩大影响力。今年轮滑社社长不知道脑子哪里抽了风,居然决定和动漫社一同合作上台表演舞台剧,美其名曰“双厨狂喜”,用的居然还是动漫社社长“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大乱炖剧本。吴映微偏偏被自家社长推选出来,获得了一个九尾狐妖角色。
吴映微滑得很慢,身边不时有女生结伴成队地从自己身边跑过,甚至还有些人回头打量着她。顺着人群,吴映微居然来到了操场边。
她停下脚步,看向了喧闹的篮球场。
“微微!”舒茜率先看到了吴映微,二话不说拉着她挤到篮球场边。此时大部分人还在上课,篮球场四周的空位还是很多。
吴映微又看到了白经年。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成功抢断的白经年似乎也看见了吴映微,他的身形微微一顿,立刻地带球上篮。
漂亮的得分!
球场边的女生爆发出尖叫。吴映微撇了撇嘴,把自己的身形往人后缩了缩。
下午的阳光正好。天上飘着两朵清淡的云。一丝风吹过,带着深秋午后挠人的暖意。操场旁的枫树掉落了一片落叶,被风吹起,打着转,不知又被风带向了哪里,消失不见。
自己也曾在这样的午后,站在操场边,拎着吴月竹的书包看着他在球场驰骋,等着他放学回家。每次打完球,吴月竹都会将他被汗水浸湿的球衣罩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按着脑袋,不让自己挣脱。等到自己开始生气了,吴月竹就会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拿出一根剥好糖纸的棒棒糖,哄着自己开心。
吴映微听到舒茜的急呼声,慌忙回过神,只看到迎面而来、不断放大的篮球。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避,却忘了脚上正穿着轮滑鞋,一个重心不稳,她既没躲过篮球,也没有躲开屁股与大地亲吻的机会。
四周安静了片刻,不少人带着戏谑的嘲笑声开始响起。
手上的刺痛传来,吴映微知道,自己撑着地的手肯定擦破了。
舒茜在一旁有些担心,“微微你怎么样?”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吴映微想都没想得就伸手过去,握着那只手站起了身,“茜茜,我没事。”
“天啊!怎么会?”嘲笑声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惊叹。
吴映微这才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手掌宽阔、骨节分明,还带着一层薄茧,更有着炙热的温度。她猛地抬头,入眼的是白经年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舒茜则呆愣地站在一边。
“谢……谢谢。”她慌忙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却再次失去了重心。白经年拉住她的手臂,“小……”心字被他吞了下去。吴映微不敢再多动弹,她僵硬地稳住重心,疏离又客气地向白经年道谢。
白经年看着她的态度,一股子怒意莫名其妙地腾起。
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他居然冲过来想要拍开篮球,奈何距离太远,自己有心无力。看到被篮球砸倒,便来到她面前伸出手拉起她。更可笑的是,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吴映微拉着舒茜落荒而逃,白经年一瞬间竟然觉得篮球变得索然无味。“走了。”他将篮球抛向队友,不顾队友的抱怨,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球场。
校庆如约而至。
吴映微的脸上被画上了浓厚的油彩,还戴上了半边的狐狸面具。她的戏份不多,只需要穿着巨大复杂的表演服,说上几句拗口做作的台词,然后踩着轮滑在舞台上飞快地跑上几圈,就可以早早地“领便当”下线了。
结束了表演任务的吴映微卸了妆,一个人来到了道具间。此时大部分人还在舞台旁边准备着节目,她只能靠自己处理掉厚重的表演服,还有身后巨大的狐狸九尾。
天不遂人愿,脱了一半的表演服拉链死死地卡死在了腰部,修身的衣服也极大限制住了吴映微的动作,现在她尴尬地穿也不行、脱也不行,只能僵持在哪里。手机也偏偏落在了化妆间的包里。这里离化妆间有着一段距离,门外还偶尔有准备上台的学生经过,道具间随时也会有学生进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吴映微沮丧地皱着脸。她只能期待下一个进来道具间的会是一个女生。
这样窘迫的境地,记忆中,似乎只有吴月竹能够轻易化解。
有着喜欢吴月竹的大人,那就必然会存在讨厌吴月竹的小孩。可以说,“别人家优秀的孩子”是全天下小孩讨厌的对象。偏偏,吴月竹就是全镇人口中“别人家优秀的孩子”。那帮小孩知道自己动不了吴月竹、打不赢吴月竹,便只能把气撒在年幼的吴映微身上。
这天,吴月竹没有在操场上看到放了学就该按时出现的吴映微。他来到一墙之隔的初中,看门的大爷也说,自己似乎没看到他的妹妹走出校门。看着寂静的校园,吴月竹不放心地挨个教室的去寻找吴映微。直到,自己在初中后墙的池塘边找到了已经哭得开始打嗝的吴映微。
原来,一群恶作剧的孩子在她的椅子上涂满了红墨水,顺便趁着放学抢走了她的书包,扔进了池塘里。
吴映微第一次看到永远笑脸迎人的吴月竹,脸色沉默如冰,眼底涌现出怒火。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围在了吴映微的腰间,挡住了裤子上的不堪,然后蹲在她面前,背着她慢慢地走回家。哭到乏力的吴映微,安静乖巧地趴在吴月竹的背上。
“吴……嗝……吴月竹。”
“嗯?”
“都是因为你,害得我被他们欺负。”
“那要不要我帮你欺负回来?”
“吴月竹,你能不能保护好我?”
“一定哦,我的小公主。”
“吴月竹,如果我躲起来了,你一定要找到我。”
“如果你不见了,我肯定会找到你。”
可是吴月竹,你这个大骗子,你没有保护好我,你不来找我了。
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