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内众人初见墙破,先是往后就退,但无奈窑内空间本就狭小,往里跑几步便退无可退,众人只得往前冲杀,除江勇处境略好外,其余众人皆是险象环生。
张万胜用六合拳打了两人,但终归抵不过对方人多,张万胜只得一步步后退至墙边,不一会儿又险象环生。
沈括弧本在张万胜附近,眼见张万胜式微,迅速跳到张万胜身前,挥剑挡住前面的进攻,剑花抖动,护住自己身前。
张万胜在沈括弧身后道:“刺右肩,!”沈括弧也不迟疑,当即收拢剑花,刺向敌人右肩,那人正举刀欲砍,右肩被剑刺穿,当即疼痛难忍,刀也拿捏不住,只得捂着伤处退下。
张万胜又道:“左面,膻中!”沈括弧更不多想,抽回宝剑身子一转,宝剑刺向左面那人的膻中穴,那人当即中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万胜又喊:“低头!刺右面左肋!”沈括弧闻言低头,出剑刺向右面那人左肋,果然出招击中。
连出三招就连伤三人,沈括弧不觉喜笑颜开,连张万胜的提醒都没听到,此时对面伤者位置已被补上,一刀砍来,直奔沈括弧肩头。沈括弧用剑抵挡已然不急,只得向旁边闪让,但又忽然想到身后还站着张万胜,怕自己躲过去后刀会砍到背后的老人,只得拿剑硬往外架,但剑的力量本来就小,加上对方刀又是抡圆了砍来,势头更大,眼见便要砍中肩膀,沈括弧忽觉背后一只手搭在脖颈上,又腰一痒,自己脑袋便被摁下,大刀在肩头掠过,扫掉一层肉皮,并未受重伤。
背后张万胜出声指点:“刺右肩!”沈括弧赶忙出手,刺向刚刚挥刀砍自己那人的右肩,那人肩头中剑,刀便掉落在地,也不敢拾,扭头就跑。
沈括弧此刻再不敢掉以轻心,全然按照张万胜指点,果然并不用多费一招一式便轻松击倒眼前的二十多人。
方小吏带来的五人只剩下一个,跟在江宝后面,而方小吏则寸步不离的跟着江勇,虽然江勇武功要比沈括弧高出许多,但沈括弧跟着一个明灯,而江勇跟着一个累赘,还得时常接应江宝和另外一个累赘,反而江勇连逢险境,身上也中了几刀。
沈括弧见江勇凶险,问了一句:“张前辈,咱们去帮他们吧?”张万胜道:“走,去帮他们,横扫千军!”张万胜说完走,便见对手四五把刀一起砍下,当即继续指点沈括弧用江家剑中的一招“横扫千军”来阻挡敌人。
一招阻住敌人,沈括弧便往前迈步,刚跨出一步,又被张万胜抓住肩膀,往后一拖问道:“你干嘛去?”
沈括弧疑惑,道:“不是去江勇大哥那边吗?”
张万胜道:“贴墙走!”
沈括弧方才明白,刚刚二人一直贴墙站立,因此对手只有左前右三面敌人,自己按着张万胜指点还可防御,若离了墙,背后来敌便无法防御了。也不敢嫌老头麻烦,只得跟张万胜一起迈步慢慢向江勇处移动。
六人汇合到一处,沈括弧一算,自己已伤了二十多个人,江勇估计也差不多,江宝那就算不考虑,如今也差不多有五十人了,怎么外面的人还源源不断冲进来,莫非他们还有援兵。
其实只因窑内狭小,窑里容人有限,外面的人只得在门口堵住,里面的人败下一两个躲到角落外面的人才能再补进来,因此沈括弧能够伤敌二十多人,一个是占了张万胜指点的光,一个便是占了地利。
刘百户在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但见人只进不出,也知道里面情况必不乐观,因此又派几人,扛着圆木,向瓦窑墙上撞去,转眼间就又在墙上撞出几个大洞。
沈括弧见墙上洞越来越多,忙和江勇互相点了下头,六人奔着一个方向冲去。沈括弧在前开路,江勇在背后殿后,跑到一处洞口,外面人还未将洞口完全围住时,六人已然跑出,窑洞内此时已烟尘滚滚。
六人一路向南杀,刘百户在前拦住去路,提刀向最前面的沈括弧砍去。
张万胜赶紧在背后提点沈括弧,“刺胸口,回剑,刺右肩…”刘百户比其他士兵武功略高些,出刀也快,张万胜提点沈括弧时刀势已到,只得让沈括弧回剑重刺,如此十数招间,沈括弧已能和张万胜默契的配合,只要张万胜一说,剑便随后就到。
再十余招,沈括弧已经对张万胜提示的剑招了然,只觉张万胜每次所指均是对方出手后力所不及之处,自己刺出的剑也都是直来直往,虽不好看,但贵在直接。
沈括弧想明白此节,出手更加自信,躲过对方一招后,想明对方再出招位置,剑往前一探,说一声:“着!”张万胜声音刚喊出:“刺右肩!”沈括弧已一剑刺中,也不追赶。刘百户手捂肩头,急忙后退。
众军兵眼见长官受伤,赶紧搀住刘百户,刘百户看一眼场上伤亡过半,只得咬咬牙,招呼一声:“撤!”所有军兵不及收拾局面,尽往北面跑去。
沈括弧见众人逃命,见自己已然平安无险,忙回过头来对张万胜道谢:“张老前辈,您刚刚指点晚辈那些招数,真是管用,比我半辈子学的都强上百倍,您怎么之前没教给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学到。”
张万胜一笑,道:“其实之前教你的也不是没用,在柳家庄你跟江勇练的是如何用招,现在是教给你如何破招,我门中武功讲的就是无招破有招,但我门武功要想练成,却并非一日之功。如今你对付那个姓刘的,虽然几招破敌的招数管用,但若他再高一点,你的这种方式就都不灵了。若真想学我这门武功,你得下半生血本,到最后也可能血本无归。”
沈括弧见他说的不像假话,但仍不死心,道:“那以后你多跟我讲讲吧,我多学一点,即便不成,也总比现在要强吧!”
张万胜微笑道:“本就是要教你的,你刚刚又救我一次,我自然要教你,但愿你终能领悟大道。”
六人边说边往南行。路上,张万胜又把自己门中武功的精华对沈括弧讲说了许多。“勘天破”的武功,师父所教的本来就不多,但若学成天下无敌的功夫却并不多,皆因为一个在于练功者的悟性,一个则在于见招拆招的见识。张万胜对沈括弧教授了如何窥敌破绽给出致命一击,又教授了如何修炼本门内功,之后再学,若是之前,张万胜会将各门派招数如何演化进行讲解,而现在,张万胜已经感觉体力不支,再讲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便只能靠沈括弧自己去见识见识了。
眼见离军营已不足十里路程了,忽听背后马蹄声响亮,初时六人还以为是刘百户去而复返,赶紧停住脚步,等人到了近前便进行反击。哪知众人往后看去,这帮人比刘百户那群人多出一倍还多,却是燕军打扮。
方小吏叫喊一声:“不好了,燕军打过来了,咱们怎么办,怎么办,离着大营还十来里呢,怎么办…”
沈括弧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来到这就是跑,跑完就被人围住,打一顿,再跑,再被围住,横垄地拉车,一步一个坎。这回更闹着了,不用跑了,反正也跑不了。”
那群燕军打马来到切近,为首的大汉一见沈括弧,对身后人道:“停了,就是他们!”
那大汉挥鞭点指:“你是江勇,你是张万胜,你是沈括弧。”见所指的三人都点点头,知道自己认得没错,随即吩咐手下:“给我绑了!”
沈括弧忙喊道:“大哥慢来,慢来,你说说因为啥事啊,你既然认识我,那说明咱们见过,我刚来不久,没得罪人啊?”
大汉冷哼一声,说道:“绑起你来是你的便宜,我本想将你胖揍一顿再带去北平交给王爷发落,但袁大人有话,怕路上多有麻烦,让我们就地正法,不用留情。”
“世子偷放了我们,是袁廷虎不同意吗?那朱高炽没为我们说情吗?难道朱高炽假意放我们,背地里却安排人来刺杀吗?”沈括弧说完此话,但总觉有些不对,若是想杀我们,何必放了,一放一杀,又不为跟人买好图的什么呢?
“放屁!”大汉听沈括弧说完立刻破口大骂:“少在这假惺惺的了,你毒害了世子还在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以为就能跟你脱得了干系吗?我们世子宅心仁厚,哪会做像你说的这种行径,真教人不齿,呸!”
“你是说朱高炽死了?”沈括弧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但那人说的言之凿凿却不似作假,道:“那李清云姑娘呢?她没有给世子解毒吗?”
大汉不听这句还好,听完这句更是气的暴跳如雷,道:“果然你知道李姑娘能解毒,你把李姑娘一并害了,李姑娘还解什么毒?别啰嗦,绑了!”
沈括弧也不挣扎,知道即便挣扎也难逃此劫,再争斗起来,重要的事情就不能知道了。
江勇仍想挣扎,但孤掌难鸣,索性也洒脱受绑。
沈括弧急急问道道:“张倩呢?张倩怎么样?难道也…中毒了?”沈括弧想到张倩估计也是中毒了,本来脱口就想问是不是死了,但终是不敢想象,便改口问是否中毒。
大汉见六人均被绑缚,现在也不着急,便将来龙去脉一股脑跟沈括弧说了。
原来那日,朱高炽命宏庭将沈括弧三人送出后,不久李清云便将袁廷虎体内毒素控制住,但村中药品不全,只得等出了村子再想办法。袁廷虎本来吩咐第二日一早启程,结果早上去请世子时竟发现世子和宏庭已中毒身亡。再去请李清云和张倩,竟发现二人连同小福都是中了同样的毒,已然身死。
袁廷虎大发雷霆,断定必是沈括弧、张万胜等人所为,立刻将自己带来的两千军兵全部派出,南下寻找沈括弧、张万胜,责令众人抓到人后将沈括弧等就地正法,而袁廷虎自己责任重大,只带二十人陪世子尸身回转北平。这群士兵自早年便跟着燕王,因此对燕王忠心耿耿,如今见世子离世,纷纷义愤填膺,分成数个队伍南下报仇。
张万胜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袁廷虎为何自己不来?是没你们能打吗?”
“袁大人当然比我们能打。袁大人去年初来我军中时便比武立威,无人匹敌。”大汉道。
张万胜一沉思,道:“那就有点不对了啊,袁廷虎比你们武功高,跑的也快,为何不派别人往北送尸身,自己前来寻仇?尸身还有人抢吗?你们约定在哪见面?”
大汉一想,道:“当然是回北平。”
张万胜:“那你们若今天杀了我们,往回赶,岂不是说不用几天便能追上世子吗?就连会师地点都没有吗?走哪条路?”
大汉被问的哑口无语,张万胜看他愣怔模样,只觉好笑,道:“你这是糊涂车子啊,什么也不知道就过来追杀,不会是袁廷虎欺骗了你们吧?”
“他欺骗我们作甚?”大汉回头看看自己身旁骑马之人,继续道,“徐老蔫,这事你怎么看?”
徐老蔫看看他,又看看张万胜,道:“我觉得他说的有理。”
大汉有些恼怒,道:“那之前你怎么不说?”
徐老蔫道:“当时我是想说不对来着,可是你们几个官长,一听世子被害,连尸身都没怎么检查,说走就走,我见你们意志坚决,只当是我自己想的有差,哪知道见到这位老先生,他说的话和我想的一致,看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想法啊。”
大汉道:“那怎么办?”
徐老蔫回答道:“带着他们往北走,追袁大人,让袁大人裁定。那谁,派几个人,去通知其他部队,就说正凶已然抓到,咱们向北集结。”那谁是身边一个小旗长,徐老蔫点指下令,也不怎么爱提名字。那小旗长会意,当下会意,伸手指点了五个人,要兵分两路去其他部队通知。
此时忽然见路上有一骑奔马快速赶来,跑到近前,马上行礼对大汉道:“林千户,我家大人命我传递消息,我们派去跟袁大人联络的人现在和袁大人断了联系,料定袁大人那必有事端,请林大人即刻北上,寻找袁大人及世子下落。”
那大汉正是这斥候口中称呼的林千户,林千户听完对方消息,回头看看徐老蔫,二人脸色均不好看,知道自己必然是受了袁廷虎欺骗,林千户举手示意军兵迅速折返向北。
手下人问林千户,道:“这几个人咱们带着吗?”
林千户看向徐老蔫,道:“老蔫,你出个主意吧?”
徐老蔫道:“把他们放了,咱们火速北行寻找袁大人是正事,绑着他们走难免累赘。”
林千户道:“那不如不绑,让他们跟咱们跑吧!”
徐老蔫道:“算了算了,我怕他们下毒。”
“你不是说不是他们下毒的吗?”林千户有些不解,“到底是不是他们下毒?干脆杀了吧!”
徐老蔫道:“不可,世子曾亲自送他们离开,可见世子对他们不错,若是他们确实坦荡,若是世子确实没事,咱们怎么和世子交代?”
“哦,好吧!”林千户此时也听明白,情况不明,此时最好别杀这几人,因此摆摆手对沈括弧等道:“好吧好吧,你们走吧,我们也走了!”说完便拨转马头。
沈括弧见他们要走,此时头脑方有些清醒,喊道:“慢着,林大人,我陪你一起去!”
林千户回头看一眼沈括弧,见沈括弧脸露恳切之色,不由心悦道:“沈公子,你甘心与我同去,便看出世子没有看错人,但你不是行伍之人,一路上只怕多有辛苦艰险,若世子安好,我必然和世子诉说以往经过,待你来到北平在与我们世子相聚吧。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驾!”说完打马便走。
官兵将沈括弧等六人绑缚松开,跟着队伍跑走了。
方小吏死中得活,吓得不住拍着自己胸前,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幸亏你们说的他们动心,不然咱们可完了。”见众人都愣怔出神没有理他,不由扁扁嘴,道:“咱们赶紧回营吧,出来这么久,别让千总大人等急了。”说罢便往前行,不管众人。
跟着方小吏的小兵忙招呼沈括弧等人,道:“江大哥,老前辈,您看,咱们回营吧?”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江勇回答道:“好好好,小哥前面带路,咱们一同前往。”
众人跟着方小吏和小军卒一同前往大营,路上再无凶险,不久便行至营外。
方小吏请四人在外等候,自己奔向营内报信。见到把总,先将刘百户造反的事情说了,也并未说自己如何挖苦他们。把总听完此事,略一沉思道:“此事你别管了,我回头跟柳大人找个理由说明情况再说。你去把人请到柳大人帐外,我这便去柳大人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