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睡得正酣。
渐渐的感觉灼热难耐,睁眼一看,自己已置身火海之中。
她害怕极了,哭着喊着“救命”,可火势很猛,家里人束手无策。
只有她的母亲,披着一床棉被就冲进来,将她拽入了棉被中,护着她往外跑。
眼看要冲出火海,突然,一根柱子被烧得倒下,砸在母亲身上。
母亲动不了,却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自己却成了火人……
等人把火熄灭,她已烧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后来,还被丈夫扔到家丁床上,借此休弃,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想到这些,林娇娇喉间干涩难忍,如鲠在喉,嘴张了又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沉默,杨素心心如刀割。
女儿果然怕自己。
好在这些年自己藏得紧,没吓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娇娇,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爹他心狠手辣,得不到的、不受他掌控的,他宁愿毁掉。你打伤他的人,还放出那样的话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透着急切。
做了几年夫妻,她看透了林伯儒。
“他要么将你绑走卖掉,要么把你打死,娇娇,逃跑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娇娇却是风淡云轻的,“娘,他不配做我爹,以后咱们提起,就直呼其名吧。而且,我也不怕他。”
两世为人,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为了利益,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残害无辜……等等灭绝人性的事情,太多了。
这林伯儒不过一小地主而已,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杨素心忧心忡忡,“丫头,他手底下养的狗腿子太多,恐怕……”
“娘,我以前就是太过软弱,才受尽他人欺凌。可今日你也看见了,我们越是退让、隐忍,别人越是欺压,越不拿我们当人看。我师父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以后再也不做缩头乌龟,林伯儒他不要命尽管来。”
她很自信,双眸冷锐如刀,杨素心竟一下子无话可说。
冯氏却是猛地一拍大腿,连说了三个“好”,眼里有泪光闪烁,“娇娇,外婆也同你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以往总听不进去,眼下可算想通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的。”林娇娇又伸手去抱杨素心,“娘,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
杨素心瘦得皮包骨,她抱着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这些年,她大概是靠对女儿的爱,来支撑起这残缺身体的吧!
心,陡然间酸胀、疼痛。
心里那点初见她的陌生与距离感,从这一刻起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满心的孺慕之情。
她上辈子一岁便没了父母,从未体会过母爱。
这辈子有个用生命护着自己的亲娘,许是上天对她的弥补吧。
既然这样,以后就换自己来守护她。
杨素心怔怔地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以及那条碍眼的疤痕,眼泪滚滚而落。
“娇娇,怕吓到你,十年都不曾见你一面……娘对不住你!”
林娇娇也眼角泛红,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吭声,让她哭。
这个妇人承受的已超出了生命之重,又自我囚禁了十年,回首人生已过半,那种痛苦,常人难以感同身受。
痛哭一场后,心里会好受些吧。
也没有抱她回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而是把她放在院子边坐下。
这里长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犹如一把大伞笼罩在上空,微风徐徐,树叶婆娑。
人坐在底下,只觉得清凉宜人。
她去打水过来,把帕子浸到水里,道,“娘,都过去了,不哭了啊,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她的语气很温柔,跟哄孩子似的,又带着点撒娇的甜糯,很治愈人心。
杨素心只觉得满心温暖,没再继续哭。
待洗了脸和手,她精神好了许多。
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女儿的小脸,目光贪婪的追寻着女儿的身影。
林娇娇对上她的视线,柔柔一笑,“娘,你以后别躲在房间里了,多出来晒晒太阳,身体会复原得更好。”
杨素心微微扬了扬嘴角,点头,将目光投向头顶。
此时正值初夏,眼前是满眼的翠绿。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小小的光柱,温暖而不炙人,灰尘在光柱里旋舞。
她怔怔地把手伸到光柱里。
她双手被烧得变形扭曲,布满了疤痕,很恐怖。可就是被阳光照射到的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
晚饭是加了野菜煮的稀粥,稀薄得能照出人影来。
野菜炖的很烂,粥水里飘着糠渣,还有一股子味道。
林娇娇很饿,但是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就推说饱了,出来在大榕树下乘凉。
天还没黑透,天边堆砌着绚烂的彩霞。
几只鸟雀从头顶飞过,掠向远方。
倦鸟归巢,可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一时间有些惆怅。
可随之一想,老天爷垂怜,又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既然这样,她就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好好活下去。
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捋一捋眼前的困境。
先撇开林伯儒逼婚的这件事不说,自己脸上的和亲娘身上的疤痕,她也能制出药物去除,眼下摆在面前亟待解决的是温饱。
当年杨素心烧伤严重,浑身溃烂流脓流液,奄奄一息。
舅舅把她接回来,大夫用了无数的珍贵中草药给她内服外敷,治了好几年,才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而这时,家里已经砸锅卖铁,债台高筑,再也无力承担。
好在外婆和二舅学会了辨认一些药材,自己采药捣药给杨素心用,才省下了些药钱。
后面外婆也教会了原主采药,这几年来,她每隔三日就去山里一趟,风雨无阻。
而大舅娘对家里不断的砸钱进这个无底洞也心生怨气,外婆也不想大儿子夹在中间为难,五年前就给他分了家,带着杨素心住到这间废弃的茅草屋里。
二舅不放心也跟着搬回来这里住,他也因此事而娶不上媳妇。
茅草屋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