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刘钦刘公的其他类型小说《天玄地黄录刘钦刘公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水木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刘宸在荒山野岭中行了两日,来到了一处林木茂密的山沟。此处不但古木参天,且灌木深厚,怪石险壑四处可见。林间不时飘来一团雾气,周围的景物为之一淡。他一路走去,但见矮枝上鸟鸣处处,花丛中彩蝶成群,好一处梦幻世界。眼前忽地一亮,原来是一团白嫩的蘑菇。他附身摘下一朵,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清新的特有香气登时传来,令人精神气爽。他想也不想,将蘑菇塞进口中大嚼起来。味道超乎想象的鲜美,清香中还夹杂着一股甘甜,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蘑菇吃了个干净。拍拍圆鼓鼓的肚皮,正要站起,忽觉一股困意袭向心头。他日夜赶路,一天只休憩两个时辰,此刻困乏难当,便在一块大石下面的草窝里倒头睡去了。迷迷糊糊中,附近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他猛然惊醒,侧耳倾听。山坡那边果然有人接近,...
《天玄地黄录刘钦刘公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刘宸在荒山野岭中行了两日,来到了一处林木茂密的山沟。此处不但古木参天,且灌木深厚,怪石险壑四处可见。
林间不时飘来一团雾气,周围的景物为之一淡。
他一路走去,但见矮枝上鸟鸣处处,花丛中彩蝶成群,好一处梦幻世界。
眼前忽地一亮,原来是一团白嫩的蘑菇。他附身摘下一朵,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清新的特有香气登时传来,令人精神气爽。
他想也不想,将蘑菇塞进口中大嚼起来。味道超乎想象的鲜美,清香中还夹杂着一股甘甜,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蘑菇吃了个干净。
拍拍圆鼓鼓的肚皮,正要站起,忽觉一股困意袭向心头。他日夜赶路,一天只休憩两个时辰,此刻困乏难当,便在一块大石下面的草窝里倒头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附近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他猛然惊醒,侧耳倾听。
山坡那边果然有人接近,听声音不止一人。过不多时,有一男一女由一丛灌木后钻了出来,二人怯生生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往这片山沟摸来。
瞧那女子的装束,似乎是当地的羌人,样貌十分清秀。那男人则是一身汉人装束,穿着一件紧身的粗布袍子,头挽一个侠士发髻,面目颇为英俊。
那女子道:“旋哥,这里是青石沟,常有大虫出没,他们应该不敢追来,咱们便在这里休息一会。你的伤不碍事罢?”
那男人缓缓点头,笑道:“不碍事。多亏你二哥手下留情,否则……咳……”
那女子扶着他坐下,口中怨道:“唉,你的族人为何下手那么重呢?如今我大哥命在旦夕,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我便只能怨命了……”
她话没说完,脸上已挂了两行清泪。那男人伸袖替她拭干泪水,柔声道:“小彩,你大哥的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当时双方误会太深,一时刀剑无眼……我实在深感遗憾。事已至此,我们应该尽快下山去找最好的金疮药。不管怎么说,咱们两个先避一避罢,就算我求你了,我怕你阿爹怒火攻心之下真的会杀了你。”
刘宸听得心中一酸,想起了他的柔儿。
他情思昏沉之间,远处蓦地传来破空之声。那二人脸色一变,便要逃走。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妹,你还要逃到哪里去?”
由于那男人有伤在身,行动不快,二人只奔出数丈,便给一人从侧面截住。
那人面目清瘦,却精神饱满,一双虎目锁住二人。
刘宸循声瞧去,但见来人身穿一件粗布衣,腰围一块野兽皮,袒露着半边肩膀,尽显狂野之气,手中一把铁叉,足有几十斤重。
那女子眼见欲逃无路,急得哭了起来:“二哥,你不能伤害他。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就让他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指望和他一起逃走了。
那男人悲呼一声,拉住她手腕道:“小彩,跟我一起走。若是没有了你,天下之大,再无生趣,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
那女子呜咽道:“你快走罢,迟了就没命了。”
岂料那男人十分固执,摇头道:“你若不走,我也不走,干脆死在你身边,一了百了算了。”那女子眼见不能说服对方,一时泣不成声。
刘宸见二人相拥在一起,兀自在那里抽咽,他自己一时触景生情,也是悲从中来。
那持叉大汉仰天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目,似乎正在作出艰难的决定。
四下一片寂静,林中只剩下风动枝叶的沙沙声。
蓦地一阵狂风刮来,那边的灌木剧烈摆动,正哗哗直响。刘宸警兆忽生,莫不是有强敌靠近?他当下全神贯注,小心提防。
猛然间,一声大啸传来,灌木后扑出一只斑斓大虎,张口往那二人咬去。那二人却依然呆坐在那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那持叉大汉听得风声便即回头,见了此刻情景,惊得目眦尽裂,厉声道:“小妹,快躲开,大虫来了!”铁叉一扫,往大虎击去。
那虎把头一扭,避开铁叉,重重地跌落在了一旁。它在原地转了半圈,猛然一声怒啸窜地而起,凌空扑了出去。
那大汉惊呼一声,退往一棵大树之下,持叉与那虎搏斗起来。
正酣斗时,山坡上忽地传来几声叫唤,那持叉大汉脸有喜色,忙张口呼应。刘宸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猜想是在叫山坡上的人过来帮忙。
过不多时,山坡上果然下来几人。
大家见了林中的大虎,登时吃了一惊。此虎威武健壮,比一般的猛虎高出半尺不止。一人猛一咬牙,冲了上去,其他几人终于鼓起勇气,群起而上。
可惜这些人都是武功平庸之辈,三两下便纷纷受伤,败下阵来。
刘宸正要跃出帮忙,那边一块巨石之后风声突起,飞沙走石之际,空中扑出一虎,比之前的那只还要威猛粗大一些。
到得此时,呆坐在地的那二人才惊呼着往一旁逃窜。
刘宸纵身而出,斜刺里往后来的那虎奔去。那虎见有人横于身前,伸爪便撕。他借着奔行的速度,突然双膝跪地,往一侧滑出,反手一拳,重重地击在那虎腰上。
那虎吃痛,两爪乱舞,跌落后屁股一扭,步履蹒跚地转过头来。
刘宸大笑一声,一时豪情四射,他横眉瞪眼,与那虎四目相对。那虎也是狡猾,刚才吃了点亏,这会便不急着进攻,似乎在寻找对方的弱点。
这一人一虎便在林中对峙着,便似两位高手在殊死较量一般。那虎不断挪动着位置,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攻击角度。
刘宸岂能如它所愿?只要对方前爪探出,他便有了感应,旋即作出反应,不让自己的空当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了方寸,此刻才略微清醒一点。她把那男人扶到一边的石头后坐下,焦急地道:“你躲在这里不要出来,我去帮二哥。”
她夺过男人手中之剑,便冲了出去。男人想要劝阻,却已迟了。
对峙的那虎已失去了耐性,屁股猛地一摆,斜斜飞扑而来。
刘宸只觉一股强风迎面刮至,空中一只毛茸茸的利爪当胸扫了过来。如此危机关头,他便学着那虎之前的动作,摆屁扭腰斜飞而出,恰好避过这凌厉的扑击。
这招果然好用,速度和力量都发挥出了肢体的极限。
不等那虎转身,他已弹身而起落于虎背之上,左手扯住一把颈毛,右拳雨点般狂击而下。那虎大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转头咬来。
刘宸手上用劲,将虎头摁了回去,又是一顿痛击。
如此斗了一阵,那虎依然无恙,当真是一身铜皮铁骨。渐渐的,刘宸臂腕发酸,手上有些乏力。那虎蓦地奋力摆头,终于将刘宸的左手甩了开去。
眼见那一张血盆大口正露着森森利齿朝自己颈项咬来,他急忙一个后翻,跳了开去。岂料那虎前半身猛地一仰,直窜了起来,转身便往他凌空扑下。
他心叫糟糕,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虎不但威猛粗壮,且颇有灵性,可模仿人的动作进行攻击。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之前还偷学老虎的动作,此刻便被老虎偷学了自己的动作。
刹那间那虎已至,他唯有就地翻滚,狼狈躲闪,一时惊险之极。那虎穷追不舍,一路撕咬,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深深的爪痕。
不知不觉间,他滚倒了一块大石之下,眼看将被逼入死角,当下往一旁急掠。那虎旋风般跟了过来,一爪拍在他肩膀上。
他痛呼一声,跌出丈余,肩头已被抓破,鲜血渗了出来。那虎不等他站起,又凌空扑了过来,两爪疾风般扫出。
如此紧要关头,已别无他法,刘宸双手疾出,掌上用力,将两只虎爪牢牢攥住。那虎张口咬来,他忙左膝上抬,顶住虎颈,右膝前伸,搁住虎肚。
大虎张牙舞爪,发出一阵震天咆哮,怎奈要害被制,一时伤他不得,却又挣脱不去,只急得一双后腿在地上猛刨。
过了一阵,刘宸明显感觉到大虎已气力衰弱,当下腾出右脚,往虎肚上一阵猛踢。
大虎吃痛,在地上一阵翻滚。刘宸随着它东滚西摔,找到空隙便被给它一下。
如此僵持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那虎终于蔫了,脑袋耷拉了下去,口中喘着粗气。
刘宸蓦地松开双手,滑身而去。那虎却依然趴在那里,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忽然童心大起,当下上前一步,在大虎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掌,笑骂道:“你这个畜生,终于没劲了罢?”
大虎口中呼呼喷了几下粗气,似乎听懂了一般。
他见此虎通灵,不忍杀它,口中道:“等你恢复了力气,便回深山中去罢,可不能再到这里来害人了。下次若让我遇到,便揍扁你屁股。”
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跟着又是一声低沉的惨呼。
刘宸急往发声处奔去,远远便瞧见了那边七零八落的躺了几人。他走近一瞧,见那女子已跌在一旁,浑身都是伤痕,她身边还躺着一人,正是之前那个男人。
那持叉的大汉兀自与虎恶斗,不过模样十分吓人,浑身血淋淋的可谓体无完肤,先前的衣裳只剩下几片布条。他已到生死边沿,随时都会葬送在虎口之下。
刘宸加速疾奔,往前冲去。
那虎一爪猛拍,重重击在铁叉上,将那人摔了出去,跟着往前窜起,扑咬而下。
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那大汉心道吾命休矣!
便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那虎突然停顿了一下,往上斜飞了起来。
那大汉定神一瞧,见身前多了一名衣裳破旧的壮士,双手正攥着虎尾。
来人正是刘宸,他身形一沉,猛喝了一声,双臂用力,竟将那虎摔了出去。
那虎跌了几个跟头,复又翻身而起,吼声如雷,疾往刘宸冲去。他便上前一步,对准那虎的脑门便是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四下沙土飞扬,可见这一掌力道之大。
大虎吃这一掌,又跌了几个跟头。不过它皮坚骨厚,竟然无碍,怒吼着又冲了过来,不过已有些步履蹒跚。
刘宸往左一闪,旋即向右一靠,翻身上了虎背,双腿缠住虎头,往山沟下滚去。
他故技重施,由着那虎东滚西摔,双拳尽往大虎的腰腹处招呼。
过了片刻,那虎渐渐不支,被刘宸抓起两腿,摔了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
刘宸正要追出,那边跃出一只大虎,挡在了他身前,口中正一阵低吼。
他心中一惊,哪来这么多老虎?愤怒中见挡在身前的这虎有些眼熟,仔细一瞧,正是之前被自己打趴下的那只。是它没错,眼角还带着淤血哩。
这虎也不攻击刘宸,转身往树下走去,蹲在另一虎身前,伸爪朝刘宸摆弄着。
刘宸瞧得哈哈大笑:“虎兄,你是要和我罢手言和么?”
他当下转身而去,找到了那持叉的大汉,将他扶起。这大汉刚才已昏了过去,此刻醒转过来,瞧清了刘宸,伏地就拜:“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刘宸伸手将他扶起,问道:“你还能行走么?”大汉点了点头:“在下莫折竹,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刘宸道:“在下刘昭凌。咱们过去瞧瞧其他人。”
那自称莫折竹的大汉点头站起,摇摇摆摆地往那女子走去,将她扶起。那女子却软软的倒在他怀里,昏睡不醒。他心中焦急,哽咽道:“小妹,你醒醒……”
刘宸走近一瞧,道:“她气息平稳,只是昏过去了,让我试试。”
莫折竹将手松开,刘宸左手按住她肩膀,右掌抵在她后背,一道真气透了过去。
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方知劫后余生。兄妹二人大呼一声,相拥而泣。
周围其他人也慢慢爬起,惊喜地往这边走来,一时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刘宸一句也听不懂,估计他们说的是本族内的语言。
莫折竹道:“你们弄错了,打败大虫的是这位刘壮士。”
人群中一人懂得汉语,叽里咕噜的翻译了几句。众人好像也都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纷纷上前道谢,拜伏于地。
那女子道谢一声,羞赧地转过身去,将那个受伤的男人扶了起来,伸掌替他疗伤。
莫折竹摇头苦笑道:“这是在下的小妹,唤作莫折彩,与这位祖公子……”
刘宸尴尬一笑:“你的汉语说得不错。请恕在下失礼,我当时正在那边睡觉……那个……你小妹的事情,我听出了个大概。”
那边的莫折彩低下头去,已羞红了耳根。
莫折竹大笑一声,拍着刘宸的肩膀道:“多亏了你这一觉,睡对了地方。”
他这一大笑,扯动了伤口,痛得嘴都咧歪了。刘宸深有体会,连忙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将剩下的一粒递了过去。
莫折竹想也不想,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
他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他一时喜形于色,奇道:“刘壮士,你这是什么药?怎的有这般奇效?只这片刻间,我的伤势已好多了。”
刘宸笑道:“这是本派的‘九转天一丸’,主治各种外伤。”
莫折彩惊叫一声:“二哥,是金疮药……”
莫折竹望了她一眼,一时不明所以。她急道:“咱大哥……”
莫折竹猛然醒悟,他转身朝刘宸一揖到地,激动地道:“刘壮士,能否用你这神药救一救我大哥?”
刘宸也想了起来,好像当时听莫折彩说起过,她大哥受伤严重。他忙问道:“你大哥受的是外伤么?”
莫折竹道:“是很深的剑伤。已过了两日,伤口开始恶化了。”
刘宸喜道:“那便成,咱们赶紧去救人。”
莫折竹兄妹二人登时大喜过望,高兴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姓祖的那位公子已被莫折彩救醒了过来,只是体虚乏力得很,他见这兄妹二人只顾高兴得在那里团团乱转,当下指着远处道:“去山寨的路在那边。”
莫折竹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朝刘宸道:“壮士请随我来。”
他刚奔出几步,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刘宸瞧得一阵摇头:“你的伤势着实不轻,不可剧烈奔走。不如这样,先让一位弟兄回去报信,咱们晚到一时半刻也无甚关系。”
莫折竹道一声好,朝人群中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一名伤势较轻的汉子走向前来,躬身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宸便随着众人,往山坡上走去。一瞥眼,却见莫折彩满脸忧虑之色,原来那姓祖的公子也跟了过来。
他笑道:“姑娘放心,等你大哥的伤势好转,你爹爹的火气便也消了。到时候,我再替你说说情,什么恩怨都化解了。”
二人闻言大喜,连忙道谢。
众人上了山坡,山沟里蓦地传来一声低吼,有两只斑斓大虎,一颠一颠地追了过来。各人都是大惊,莫折竹铁叉一舞,便要上前。
刘宸将他拦住,朝大家道:“我感觉到它们并无恶意,好像是专门来寻我的。”说着转身疾奔,往山沟里跳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呼,想要阻止,却是迟了。刘宸已到了两虎跟前,笑呵呵的蹲在地上。
两虎走向前来,伸长着脖子在他胸前一阵磨蹭,便似两个顽皮的孩童一般。
山坡上众人瞧得口呆目瞪,差点连下巴都掉在地上。
刘宸抚摸着两虎毛茸茸的脑袋,口中道:“你们两个爱捣乱的家伙,把自己弄了这一身伤,可怎么捕猎食物啊?”
他缓缓站了起来,朝山坡上道:“各位可带了肉食?”
莫折竹朝众人说了几句,有一人走向前来,从怀中摸出两块熟肉。
莫折竹已明白了刘宸的心意,他接过熟肉便往山沟下抛去。
刘宸纵身接过熟肉,递到了两虎跟前,拍拍它们脑袋,轻声道:“这些食物,你们两个省着点吃罢,撑过去几天就没事了。”
两虎闻到香味,异常兴奋,口水都留了出来。
刘宸哈哈一笑:“瞧你们两个馋嘴的家伙。好了,我要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望你们两个罢。记住哦,不可再伤人了。”他吹了几声悦耳的口哨,便转身去了。
两虎屁颠屁颠的跟了几步,似乎不舍得刘宸离去。
刘宸无奈,又回头“安慰”了几句。两虎这才止步,目送着刘宸上了山坡。
众人又是惊叹又是喜悦,无不对刘宸敬若天神。
莫折竹见刘宸到了跟前,当下欢笑一声,攀着他肩膀,往山寨而去。
这日,狄老二正在山洞口散步,岩石上突然跃下一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然而定睛一瞧,登时激动万分,一把抱住来人,笑道:“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此人正是刘宸,他骗走木然之后,沿着狄老二一路留下的暗记,找到了这里。刷刷几声,周围接连冒出人影,个个身手矫健,共有十人。
“借你的兵,都在这了,现在原物奉还。”刘宸诙谐地笑了笑。
“刘将军,你真是一位英武的天才,未损一兵一卒便击退了十余倍的敌人啊。”
“狄二兄有没有打算跟我一起征战天下啊?”
一时众皆大笑,把山洞内的人都惊动了。
妘绮柔当先奔出,瞧见刘宸的刹那,她满脸的忧愁以及满腹的牵挂,统统化成了浓浓的喜悦,整个人登时像吃了蜜一样,甜美之情洋溢于表。
狄老四对刘宸一揖到地,激动地道:“公子大德,请受我一拜。”刘宸见狄老四伤势已无大碍,心中也是高兴,拍拍他肩膀,鼓励了几句。
妘绮柔已换上了女装,虽然是寻常的服饰,却看得刘宸眼前一亮。大家寒暄片刻,狄老二把刘宸拉到一旁,低声道:“说来惭愧,奸细还没有找出来。”
“看来对方是只老鸟啊,咱们便给他来个敲山震虎。”
狄老二喜道:“公子有何良策?”刘宸坏笑一声:“对方虽然是只老鸟,不过跟我这个老猎人玩捉迷藏,他始终是一只鸟,嘿嘿……”说着在狄老二耳边低语了一阵。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狄老二走进山洞,下令起身赶路。
将近午时,大家在林中停了下来,将所剩不多的干粮拿出来充饥。
狄老二走到人群中,似乎心情很沉重,他目中寒光一扫,肃容道:“众位兄弟,现在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我们当中藏了奸细。”一时群相惊愕。
他接着道:“大家原地坐好,在没有查出奸细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四下一片惊呼,众人表情各异,皆感不安,有的甚至指着苍天对奸细破口大骂起来。
刘宸目光巡视,正试图找出可疑之人。
钟铁衣忽地沉声道:“怎么,还不识相点自己站出来吗?非要我亲自动手!”
众人更加惊疑,心中骇然,就在他们彷徨四顾之时,刘宸突然指着一名紧张得有些发抖的人大喝道:“我看就是你了,给我站出来!”
那人颤声道:“不……不是我。”刘宸道:“那你为何如此害怕?”
“我……这人胆小。”
“还敢狡辩!你当大家都眼瞎耳聋吗?几日前你去过什么地方,自己清楚。”刘宸十分震怒,一把抓起对方,重重摔了出去。
“大统领饶命啊!几日前我确实受不住诱惑,偷偷跑去乐馆消遣过,但仅限于喝酒听曲,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明月宫的事啊。”那人朝钟铁衣连连叩头。
“你私自外出,就已严重违反了大统领的禁令,陷众兄弟于危险之中,还敢说对得起明月宫?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我现在就宰了你!”刘宸说着便要挥掌。
“且慢。”钟铁衣似乎心有不忍,叹道,“待我仔细盘问一下再杀他不迟。”
刘宸略一错愕,岂料那人趁机跃起,往远处逃去。就在大家惊呼出声之时,但见紫光漫动,却是妘绮柔长鞭一卷,将那人脚踝缠住。
那人登时摔了个狗吃屎,满脸污泥的从地上爬起,慌不择路地往人多的那边逃去。由于事发突然,众人大都惊慌而不知所措,但却有一名大汉,陡然横里闪出,硬生生截住了那人去路,几个照面便将之击倒在地,招式凌厉而狠辣。
大汉得手之后,一刀往下劈去:“你这叛徒,还想逃么!”
当的一声,刘宸射出一枚石子,将大汉手中长刀击落。但见人影闪动,寒光如霜,不等那大汉反应过来,狄老二快剑出鞘,接连拍在他几处要穴上。
大汉穴道被制,苦着脸望向钟铁衣道:“大统领,这是为何?”钟铁衣痛苦地摇了摇头,默然转过身去。刘宸走了过来,沉声道:“奸细就是你!”
大汉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好心帮忙捉拿奸细,怎么自己倒成了奸细?”
刘宸道:“实话告诉你罢,刚才那一出戏,是我预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将你这个真奸细给引出来。”他笑了笑,扶起地上那人,道:“辛苦你了。”
那人拍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刘爷果然妙计,哈哈。”
“林晃,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众兄弟?”木影骏怒容满面,指着大汉道,“刚才就你表现异常且杀人灭口心切,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落井下石?说!”
大汉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神情却十分痛苦,转瞬间,放声大哭:“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想到伤心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妘绮柔悠悠一叹,走过来道:“林晃,你身为夜光卫队的精英,却要勾结外人与我族为敌?我妘家族人自幼将你收养,哪点对不住你?你究竟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大汉悲呼一声:“宫主,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妘家。请帮我把穴道解开,我自会告诉你实情。”她见周围高手众多,料想他绝难逃了去,便依言解开他穴道。
但令人诧异的是,大汉刚获得自由便猛然往外撞出,顺手拾起先前落地的长刀,不顾一切地往背向这边的钟铁衣扑去。
刘宸惊叫一声:“不要!”他话未落音,弓弦声已经响起,林中飞出三只羽箭。
大汉一头栽了下去,他瞧着自己胸口上的箭簇,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众人都十分不解,钟铁衣更是一脸茫然。刘宸叹道:“他是一心求死!”
妘绮柔奔了过去,扶起大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肯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与大家齐心协力除此大患,或许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谅。”大汉摇头道:“没……用的,你们斗……不过那人。宫主,带领大家离……开明月宫,避往幽……”
刘宸一探大汉的鼻息,发现对方已断气了。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凉意,就在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一双恶毒的眼睛远远瞪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道:“大家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狄老二瞧了死去的大汉一眼,道:“这人怎么办?”
刘宸道:“他情愿死在我们手里,也不愿苟活,这道理很简单,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同伴受制于幕后指使他的人。说到底,他只是个可怜的人。”
“你这推测倒也合情合理,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战死。”
“不错,若是他战死了,就算不上背叛,顶多得一个任务失败的罪名。”
“既然他已经死了,便一了百了,罪不加于他人,这是黑道上的规矩。”
“狄二兄果然是明白人。咱便成全他罢,敌人会寻到这里的,留他在这便可。”
钟铁衣见妘绮柔依然愁眉不展的呆在原地,遂走过去安慰道:“宫主切莫伤心过度,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要想解开眼前的谜团,咱得设法回到明月宫才行。”
狄老二也道:“是啊,宫主。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打一开始,我们就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这幕后指使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咱得从长计议。”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日在溪谷边上袭击我们的杀手,与幕后指使之人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很有可能,他便是这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刘宸将妘绮柔缓缓扶起。
钟铁衣点头道:“是啊,这种‘补刀’的事情,做得越隐秘越好,对方绝对不会傻得去雇一批素无交情的人去做。再说了,若不是老顾主,也要不到那么多人。”
狄老二担忧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现,林晃似乎对指使他的人非常忌惮,至死都不敢说出对方的来历,这……令我都有些脊骨发凉啊。”
刘宸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是不是也在琢磨,林晃在临死前对宫主所说的话?他提到的那个‘幽’,是个什么地方?”
狄老二瞧了妘绮柔一眼,道:“他应该是想说‘幽暗森林’,那里便是我们领主居住的地方。当年,我们初到雾灵山时,曾受过妘家的恩惠……”
刘宸惊道:“他临死前叫宫主避往幽暗森林,难道明月宫将有变故?”
众人闻言,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妘绮柔摆手道:“这不可能,明月宫没有外人,会有什么变故?或许是他临死的时候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罢了。”
钟铁衣也道:“昭凌公子有所不知啊,明月宫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妘家本族的人,一种是自幼被妘家收养的孤儿,不管是哪种人,都长期居于谷内,守护着那片水土,外人别说混入我们当中,便是踏入谷中也是万难。”
刘宸喝一声倒彩,哂道:“既然左思右想也理不出个头绪,咱就不去费这心思了,日后多留个心眼便是,与其日夜怕鬼,不如倒头大睡。”
“哈哈……”狄老二抚掌大笑,环顾道,“昭凌公子所言甚是。弟兄们,难不成敌人还没出现,咱就被吓个半死?大家有这么窝囊吗?”
众人大多讪笑而骂,皆有一种释然之感,之前的担忧和恐惧瞬间就没了。
刘宸又怪声怪气地道:“既知黄雀在后,咱还能让它啄了螳螂屁股不成?”
一时众皆掩口失声,狄老二喟然道:“公子的话总是那么诙谐有趣,令人心悦诚服,在下膜拜不已。现在奸细已除,大家可以继续北行,往洛阳方向走了罢?”
刘宸见大家的士气已经上来了,只要再稍作激励,便可重拾他们的斗志,当下心中有数而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道:“火莲教的人已尽往西边追去了,剩下的敌人,便是那些神秘的杀手。而据我估计,林晃很可能在被揭穿之前,就把消息送出去了。”
“啊……这不大可能罢?没人擅自离开过那个山洞,谁能把消息送出去?”
“若是林晃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敌人也不会留他活口,叫个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混进来就行了。不过……我就是要让林晃把这消息泄露出去。”
“你根本就没打算从洛阳走?”
“不错,打一开始,我定下的策略就是‘佯西虚北,东出穰县’八个字。”
“嘿,我就说嘛,像你这种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引出奸细而拿大家逃命的路线做赌注,原来放出去的消息是假的,害我白白担心了两天。”
“假归假,不过由不得敌人不信,这不连你也信了。”
狄老二听得直翻白眼,表情古怪,瞧得众人不禁莞尔。
妘绮柔举起一双粉拳就要敲往刘宸后脑,笑骂道:“你这坏蛋花壳蛋,说假话的本事太大了,竟连我们都一齐瞒在鼓里。”
她一时童心大起,追了几圈,神情浪漫而动作亲密,只把众人瞧得口呆目瞪。
刘宸一个劲地作揖求饶,边逃边道:“宫主拳下留情啊……这是我最后一步险棋——为了让大家把戏演真——不让奸细有一丝的察觉——才出此——哎哟……”
他只顾“抱头鼠窜”,屁股却没保住,一不留神已被踢中了一下。
“嗬,我的拳头放过你了,可是我的脚不同意。”她狡黠地笑了笑,正得意时,却察觉到了周围各人的异样表情,遂停下脚步,红着脸躲到了一旁。
狄老二朝刘宸会心一笑:“可怜的大军师,你原本就没指望我把奸细查出来?”
刘宸拍拍身上灰尘,大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没好气地道:“让你放手去查,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我的判断,看看奸细是否隐藏得够深。”
“让我在你回来的头一天,才把假消息放出去,正是要将敌人不早不晚地骗往洛阳,如此一来我们便可稳钻空子。妙哉!妙哉!公子当真算无遗策。”
“狡兔三窟,方能高枕无忧啊。”
“哈哈……遇到公子这样的人杰,实乃明月宫之福。”
“惭愧,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我始终没有弄明白林晃是如何与外界联络的,他可以在我刚离开大家的时候就把消息送出去,而你们躲藏的山洞将不是秘密。”
众人无不骇然,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刘宸忽地笑道:“不过——这样的事总算没有发生。我也是赌了一把,因为留在山洞里休养的伤病之人,对方未必看得上。”
“难怪你让头领们都躲起来,原来这才是重点,查奸细纯粹是个消遣。”
“哈哈,若不故弄玄虚,哪能把敌人唬住!”
“事实上,你这一注押对了,敌人没有完全摸清我们动向之前,迟迟未动。”
“唉,我们不但要面对两股强敌,还要照顾很多伤员,除此再无他法。”
“你看我们现在有几成胜算?”
“目前来看——只是五五之数,不过我相信越往后面胜算会越大。”
“此话怎讲?”
“依我估计,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已经把袭击我们的重点放在洛阳了,不过——如果他们长时间联系不上林晃,自然会生出怀疑,个中会有一些变数。”
众人一阵点头,静待着下文。
“敌人知道我们要尽快送姑娘回去养伤,若是心细的话,可能会猜到我们有东出南阳一带的可能性。既如此,敌人便不会把人手全部调往洛阳,却在这一带沿山的要径,布下一些罗网。总而言之,任何一种意料外的情况,都可能影响我们的胜算。”
妘绮柔听得眉头紧锁,茫然道:“听你这么一说,前路似乎依然很艰难啊,五五之数恐怕都是你安慰大家的话罢?唉……”
刘宸摇头一笑,自信满满地道:“五成把握还是有的。宫主不要忘了,我们也有一点优势,那就是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路这么多,我们要往哪里走,敌人只能靠猜。”
钟铁衣接口道:“公子所言甚是!如今奸细已除,我们大可兵行诡道。”
狄老二环顾四周,指着刘宸道:“说起诡诈之术,当今世上这位爷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弟兄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哩?咱们尽管脱了裤子打响屁——落得个自在。”
一时众皆大笑,抚掌叫好。
妘绮柔亦觉心中一宽:“只要我们渡过黄河,接应我们的人便也该到了。”
刘宸向狄老二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当下振臂一呼,朝众人道:“明月宫的勇士们,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黄巾力士,个个都是斩妖能手,对不对?”
“对!没错!刘爷果然无所不知,哈哈……”
“如今,我们不但要跟敌人斗心智,还要跟敌人抢时间,但我相信,只要将天时地利运用得当,准能把沾沾自喜的敌人呛个半死,不知道大家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笑话,信心一直都有,区区几个贱婢养出来的杀手,还能把爷爷们怎样!刘爷尽管用计,我等配合到底。那些个苍头庐儿若敢出现,看咱怎么弄死他们!”
刘宸大喜,一跃而起,喝道:“力士们,跟我走,该出手时就出手!”
一时众皆追随,大笑而去。
樊城古道,两边街铺林立,各处车马如龙,相衔不见首尾。
这本是一座古老而悠久的小城,因近汉水北岸,常有洪涝之灾。数百年前,仲山甫受封樊地而夯土扩城,高筑厚墙,这里便成为了樊国都城。
其后世子孙多繁衍于此,以樊为姓。都城数被扩建,一度繁荣起来。
由于每逢雨季,汉水上涨,水涝十分常见,居民多受其苦,这座古老的城池始终没有被历代朝廷所重视,曾经的繁荣已慢慢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岁月变迁,这里的樊氏逐渐衰落,城池的规模也越来越小,它已渐渐被世人所遗忘,到如今,只是邓县境内的一座小城,墙高不过丈余。
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刘縯在湖阳舅舅家里,结识了自樊城而来的樊兴。原来湖阳樊家也是源出樊城,后来迁涉而出,虽异地而居,却从未与樊城的本族断绝联系。
樊兴这次来湖阳,是向湖阳樊家求助的。他向刘縯的舅舅樊宏提议,既然小长安能在短短几十年间由一个小小的村落发展成为现在的商贸重城,樊城为何不能?
论文明,樊城乃是千年古都,讲地理,其西临大道南倚汉水,北方的物资可以很方便地运来,由宽阔的汉水,直抵江南。
而小长安,虽有淯水之便,但要辗转二百多里水路,才能抵达汉水;且受季节影响较大,遇到干旱缺水,往往河道拥堵,行船缓慢,南北的商贾早有怨言。
小长安繁华至此,皆因世人不知樊城之要也!
经过一番商议,樊宏终于被打动,决定投入大量车马,建立一个货运商队。
可是眼下还有一个难题尚需解决。这么一个庞大的商队,需要大量人力,更需要有武力上的后盾支持,否则必出乱子。
樊氏虽是当地的望族,却多忠厚老实,从不与江湖上的势力结交。
正为难间,刘縯笑道:“舅舅无需烦恼,人的事情好办,交给我便是了,我们刘家要人有人,道上的朋友,多少也会给我点面子。”
樊兴大喜:“我怎么忘记了,伯升乃是名满南阳的人杰,有你出马此事可成。”
三人商定之后,便开始着手操办,只短短几年间,便把往返河水渡口与樊城之间的货运商队建立了起来。樊兴在做生意上,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随着货运商队的兴起,樊城的名气越来越大,樊兴自然赚了个盆丰钵满。不过,这便也引来了他人的眼红,盯上这块肥肉的人已越来越多。
这日,刘縯与樊兴再次相逢,二人在正厅用茶,同来的刘氏族人则在偏厅休息。
刘嘉、刘稷两人侍立在刘縯身后,朱祐侍立在樊兴身后。
樊兴是一名体型粗壮的中年人,三十多岁模样,长得虎眉方脸,皮肤略黑,腰身圆胖而个头不高,给人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
他放下茶杯,自信满满地道:“伯升啊,实不相瞒,这两年我确实赚了不少。这樊城已渐渐成为了南阳境内的第二大货运市肆,每日都有成堆的物资在汉水边等着装卸。我敢保证,不出十年,这里的繁荣将超过小长安。”刘縯微笑不语。
他接着道:“不过这也应验了‘树大招风’这一古训,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丰那黄口小儿见这里的货运规模已成,便来从中作梗,想要得点好处。”
刘稷大吼一声:“今日他稷爷爷在此,倒让那鸟人来撒野试试!”
众人知道刘稷的脾气,都笑而不语。
刘縯忽道:“听说秦丰放出话来,我们若不答应他的要求,但凡来樊城装货的船只便过不了襄阳。你觉得他有这个权力吗?或者说他有这个能力吗?”
樊兴道:“这是那黄口小儿的无稽之谈,要想名正言顺地查封过往船只,必须要有州郡颁发的檄文。再说了,光封锁从樊城装货的船只,这说不通,根本就是胡扯。他顶多就是像上次一样,纠集一些地痞恶霸暗地里捣乱罢了。”
刘縯冷笑道:“如此看来,是对方自认为在荆襄一带有那么点实力,因此有恃无恐地向我们发难。我去会一会他便是,对方上次扣留了我们多少人?”
樊兴道:“一共被他们带走了六人,另外还打伤了我们十余人。”
刘縯道:“对方来了多少人,竟有这个能耐?”
樊兴脸上微红:“说来惭愧,对方虽然只来了一船十余人,但其中四人非常厉害,我们没有一人能够与之匹敌……沿岸的栈桥都被他们损坏了不少。”
刘稷一提大斧,怒道:“嘿!这群鸟人着实可恶,他稷爷爷一到准把他们打成鸟样。大家还在这里闲聊什么?赶紧过去,收拾了这群畜生再说。”
朱祐笑道:“黑熊,你自称为人家的爷爷,那岂不成了鸟爷?”
刘稷登时呸呸连声,喷了朱祐一脸口水。
刘縯道:“黑熊,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一会到了那边,你最好不要说话。我们即将举旗起兵,尽量不要与地方上的势力结怨,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
刘稷瞪着一双大眼,道:“对方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我们还要忍气吞声?”
刘嘉微微一笑,道:“黑熊,这叫忍辱负重,等你长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你暂且听伯升哥的安排就是了,他又不会害你。”
刘稷转了转一双牛眼,愣头愣脑地道:“哦,那好罢。”
几人一直聊到了申时,才将所有细节商定。
这时,刘縯起身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随我去会一会他们。”
各人都自信满满,昂首挺胸地随他出了大厅。
院子门口早已等了十余辆马车,上插“樊”字旗号。樊兴朝身后一名汉子道:“通知下去,准备出发。”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不一会,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家有序地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城南而去。
长长的车队,在汉水的北岸停了下来。
刘縯气定神闲地下了马车,就那样负起双手,信步往前面的渡口走去。
岸边上,滞留的物资已经堆积如山,各家货主正在那里望水兴叹。
几人见了樊兴这边一大群人正意气风发地往渡口而来,知道将有一场好戏上演,纷纷停足观望。路旁的好事之徒自发地聚到了一起,正交头接耳。
前方便是樊城最大的渡口,这里本该是一幅人影穿梭、搬运繁忙的景象,而此刻却冷冷清清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碎木,瞧得刘縯怒火渐起。
渡口边的浅水之上,有一大片残破的栈桥,栈桥上摆了四张食案,有十来人正在那里饮酒作乐。一艘两层的画舫就泊在旁边,悬挂的灯笼上绣着一个“秦”字。
刘稷瞧得怒容满面,咬牙切齿道:“待我去收拾了这群鸟人。”
刘嘉一把拉住他手腕,道:“且慢,你忘记伯升哥的话了吗?”刘稷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屑道:“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商量的?”
刘縯立于岸上,朝下面抱拳道:“各位南郡的朋友,在下刘縯,有幸拜会。既到南阳做客,何不上得岸来共饮一杯?”
一名满脸黑须的大汉闻言往这边瞧来:“你便是蔡阳刘伯升?”
刘縯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不待黑须大汉搭话,同席的一名尖嘴瘦汉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你在南阳的名气很大,不知敢否下来与我对饮一杯?”
此人言语中充满了挑衅,引得岸上的刘氏族人一阵喝骂。
饮酒的那一众人,却是大笑连连,形态狂傲至极。
刘縯打出手势,他身后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待众声平息,他缓缓走了下去,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这位朋友盛情邀请,刘縯自然不能令大家扫兴,便来叨扰一杯。”
刘嘉和刘稷自然跟了下去,朱祐受刘縯嘱托,要保护樊兴,便留在岸上。
樊兴正琢磨着要不要带人下去,这时刘嘉回头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他立刻会意,便令大家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刘縯刚踏上栈桥,尖嘴瘦汉手中的酒盏突然脱手而出,发出嗡的一声,朝刘縯面门激射而至,口中道:“在下张杨,敬尊驾一杯。”
他嘴上说得客气,脸上却是一副傲慢的表情,半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刘縯微微一笑,伸指弹出一道劲风,那酒盏如同撞上了一团棉花,在他面前一尺处缓缓停了下来,便似有人送过来的一般,一滴酒水都没有溅出去。
他左手轻轻探出托住盏底,优雅地递到嘴边,将酒水一饮而尽,朗笑道:“多谢张兄的好酒。”小指在盏底一弹,酒盏螺旋飞出,不偏不倚地往张杨身前落去。
张杨伸手去接酒盏,却发现盏上传来的力道奇大,一时拿捏不住,酒盏啪的一声落在了身前的食案上。岸上登时传来一阵喝彩,羞得张杨面红耳赤。
黑须大汉见己方失了颜面,厉声道:“在下张成,也敬尊驾一杯。”他将身前酒盏用力一拨,那酒盏便沿着一条弧线,飞射而出。
空中传来一声尖响,刘縯心道此人的功力要高出张杨许多,当下小心提防。飞来的酒盏却在他身前半尺突然改变方向,往他脑后绕去。
刘縯也不着急,当下听风辨位,静观其变,不让精神受其干扰。那酒盏在他身前快速旋转了数圈之后,倏地往他右脸撞来。
他不禁暗叹对方手法之精妙,难怪樊兴的人之前吃了大亏。
酒盏已离他太近,他唯有侧脸避开,然后反手一掌贴出,使了一股螺旋之力。
便在此时,坐在张杨对面的一名壮汉突然道:“在下张康,敬你一杯。”话未落音,手中酒盏急射而出,往刘縯腰间“京门穴”撞来。
这哪是敬酒?简直就是无耻偷袭。他这一下不但出手狠辣,且恰好选在对方分神应付之前那个酒盏的空当儿,其用心不可谓不毒。
对方几人都脸露得意之色,料想刘縯喝不了这酒,必定要失了颜面。
刘縯见对方如此恬不知耻,心中暗骂一句。他此刻招式已经用老,要想同时接住两只酒盏恐怕难以办到,这可如何是好?
若只避开后面的酒盏倒是不难,不过如此一来摔碎了酒盏,便授人以柄了。他本想先声夺人,令对方知难而退,来个和气收场,不料对方竟如此不知好歹。
既如此,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思虑飞转间,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猛地伸嘴一吸,上头那盏里的酒水便聚成一线,往他口中而去。他道声好酒,掌上使劲一拨,那盏便往它的主人飞旋而去。
往腰间撞来的酒盏眨眼间贴身而至,眼看已不及躲避。在此惊险时刻,他腰腹肌肉倏地往里收了两寸,一手恰好赶到,将酒盏托起。
那酒盏贴着他臂腕往上旋转而行,自肩头跳起,到了胸前。他又伸嘴一吸,把酒水喝了个干净,右掌顺势一拨,空盏飞射而去。
刘縯刚才是借力打力,那两只酒盏经他拨弄回去之后,力道比之前更大。
张成伸掌去接酒杯,刚触及杯沿便觉一股极强的力道撞了过来,手臂一阵酸麻。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大惊之下赶忙左掌撑地,方才没有跌倒。
那张康更加不济,他右掌被酒杯撞脱了臼之后,兀自止不住往后仰跌之势,差点就掉到了水里,一时又惊又怒。
刘縯不卑不亢地道:“请恕在下鲁莽。请问哪一位是秦兄,可否把盏一叙?”
邻席的两名大汉忽地站起,朝他怒目而视。
二人长得十分魁梧,身形要比其他人粗壮不少,其中一人面如青石,阴笃沉稳,另一人则是脸如刀条,凶神恶煞。
周围几人也都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将兵刃执在手中。
刀条脸冷哼道:“想见秦公?过了我蔡阑这一关再说。”说着一刀抹出。
刘縯双足一顿翻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了栈桥的那一边,旋即转过身来背水而立,正与那面如青石的大汉相对。
刘稷大叫一声,一斧劈向蔡阑:“吃你稷爷爷一斧!”
姓张的那三人见这边动上了手,立时拔出兵刃冲往刘稷,中途却被刘嘉截住,这边六人便混战了起来。
刘嘉长剑一震,将张成、张杨二人卷入一团青光之中,一旁几人前来助阵,却根本近他的身不得,几招间便中剑落水。
刘稷每一斧劈砸而出必定大吼一声,可谓声势吓人,蔡阑、张康二人瞧得心惊胆颤,皆不敢与其正面交锋,其他几名同伴见状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的远远避了开去。
下面打斗激烈,岸上各人都心弦紧绷,有人已按耐不住,手往兵器上摸去。
樊兴观战片刻,瞧出刘氏兄弟稳占了上风,他心中无不惊叹:“现如今,这舂陵刘氏果然英雄辈出。”他朝身后打出手势,示意大家按兵不动。
刘縯和那面如青石的大汉始终纹丝不动,二人相视而立,便如两尊石雕一般,矗立在淡淡的残阳之中。
一阵震耳的鸣响传来,蔡阑的长刀终抵不住大斧的接连劈砍,已当中折断。刘稷趁势逼近,一拳将他击落水中。
蔡阑一败,其他三人已心无斗志,皆退往一旁。
刘稷正要追击,刘嘉喝道:“黑熊住手。”
他朝那三人笑了笑,望向刘稷道:“人家是请咱们下来喝酒的,以武会友,略助酒兴便可。大家既已尽兴,就到此为止罢。”
刘縯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狂笑,抱拳道:“你我也到此为止罢,再比下去,我的耐力可要输给阁下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刘縯幸会。”
他对面那大汉略一抱拳,冷冷道:“在下蔡宏。”
在场之人见他二人始终没有出手,心中无不奇怪,此刻听了他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更是一头雾水。
刘縯微笑点头,环顾一下众人,朗声道:“秦兄还是不肯屈尊一见吗?”
场中寂静了片刻,画舫中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竟是蔡阳刘伯升大驾光临么?请恕秦丰失礼,刚才多饮了几杯,便沉沉睡着了。”
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从船舱中踱了出来,脸上犹带着爽朗的笑意。此人玉面美须,体型高瘦,两眼深邃而闪烁,行走间果然有些派头。
他轻盈地跃上了栈桥,眼光与蔡宏接触了一下。后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刘縯大笑一声:“惊扰了秦兄的美梦,当真罪过不小。不如请秦兄移驾樊城,让在下略备酒席,聊表歉意。”
秦丰一捋下须,攀着刘縯的肩膀道:“刘老弟啊,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睡个觉什么时候不可以?哪有什么惊扰之说?你的大名我早已久仰,苦于无缘相见,今日大驾到此,若不将我唤醒,错过了一睹英雄风采的机会,那才是天大的罪过,哈哈……”
刘縯连忙谦让,他不曾想到,对方的口舌如此伶俐。若不是派刘嘉事先对他仔细调查过一番,此刻必定被他巧言蒙蔽了。
秦丰环顾了一下周围,惊异地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张成,你来说一说,不是以武会友嘛,气氛搞得有点过火了啊,都把兵器收起来。”
那张成微一错愕,便即明白过来,笑道:“秦公说的是。刚才弟兄们一听是名震南阳的刘寨主驾到,一时技痒,便没有控制住。”
秦丰拍拍刘縯的肩膀,大笑道:“原来如此。你们也真是不知道个好歹,竟敢在我伯升兄弟面前撒野。不过也好,让你们以后也知道个天高地厚。”
刘縯不想罗嗦下去,朝他抱拳道:“秦兄。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到此,其实是有事要与大伙商量。在下受一位好友所托,实在是推辞不得。”
秦丰讶道:“刘老弟请说。难不成我的几位兄弟又在外面惹事了?”
刘嘉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心道:“你倒是能装!”
刘縯也是心中叹服:“此人真是巧舌如簧,颜之厚矣。”不过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地道:“秦兄言重了,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
秦丰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家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樊兴在岸上瞧得明白,此刻见秦丰现身,知道是时候把话挑明了。
他匆匆走了下来,朝秦丰抱拳道:“在下樊兴,幸会秦兄。”
秦丰啧啧称赞:“原来阁下便是著名的樊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樊兴道:“岂敢,岂敢。秦兄乃是南郡名士,小弟仰慕之极。”
秦丰谦让了两句,忽一抬头,望见了岸上的人群。他指着岸上,失笑道:“樊公子,你带了这么多人,不会是来寻我晦气的罢?”
樊兴笑道:“秦兄说笑了,是你的几位兄弟约了我们来谈生意。事关大家的生计,所以都跟过来了。”
秦丰向张成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我蒙在鼓里?你们几个不是说,只为贪图这里的清净,出来观赏景色的吗?”
张成躬身道:“秦公,主要是观赏景色,顺便洽谈一点生意。这等小事,便没敢让你知道,怕扫了你的酒兴。”
樊兴接着他的话道:“正是。之前谈得有些不大愉快,所以起了点小误会。”
秦丰道:“原来如此。那好得很,趁着我和伯升兄弟都在,你们便在这里把事情都谈妥了。万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我和伯升兄弟给你们主持公道。”
樊兴笑道:“如此甚好。秦兄的胸襟和气度,小弟佩服。”他朝几人抱拳道:“各位之前所提的要求,确实令在下有些为难,还请各位体谅一下在下的难处。”
四下一片寂静,樊兴略一沉吟,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各位看得起在下,想跟在下做生意,那也不能扫了各位的兴。”
秦丰等人闻言都是眼中放光,显然被引起了兴趣。
刘縯心下稍宽,樊兴此人不愧是见惯了场面的生意人,说起话来果然八面玲珑。
张成抱拳道:“樊公子有何高见,但请直说,我等愿闻其详。”
樊兴抱拳一笑,不慌不忙地道:“各位都是南郡的名人、侠士,想要做点什么事必定一呼百应。在下区区一个无名之辈,苦心经营之下尚且能够使樊城成为北货南运的一大中心,你们又何尝不能把襄阳变成南货北运的中心呢?”
这下连秦丰也有了兴趣,忙问道:“樊公子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樊兴见对方已被打动,当下心中大定,兴致盎然地道:“在下冒昧地问一句,为何现在很多的商贾都避开小长安,而选择把货物运到樊城的渡口再装船南下?”
那蔡阑湿了一身,心情不大愉快,插口道:“这不废话嘛,你的车队直接从河水的渡口接货,是你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抢了小长安的生意。”
樊兴笑道:“蔡兄只说对了一半,这做生意嘛,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因为小长安的渡口在淯水,这淯水与汉水比起来,简直就是山鸡与凤凰。到了繁忙的季节,淯水之上根本就是船满为患,若是遇到大旱,水面窄浅,情况更加不堪。”
秦丰叹道:“公子所言不差。据我所知,随着南北商贸的逐渐繁荣,这荆楚一带确实需要开辟出另一条货运枢纽。”
樊兴道:“秦兄高见。在下以为,以秦兄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南郡,甚至整个南方一带的商贾们都联络起来,由水路将货物运到襄阳,再由樊城运往北方。如果解决了由樊城到河水的这一段路,南方的商贾们一定非常乐意与秦兄合作。”
秦丰道:“樊公子的意思是樊城到河水的这一段路由你们的车队负责?”
樊兴道:“正是。当然了,咱们朋友一场,这个价格嘛,自然要比别家便宜,给市价的七成便可以了。能赚多少,全是你们的。”
秦丰笑了起来:“公子的主意,听起来不错。请容咱们兄弟几个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过几日再约公子细谈如何?”
樊兴欣然允诺。双方几人又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去了。
上了船,秦丰便阴沉着脸,与刚才交谈之时判若两人。他瞪了众人一眼,一屁股坐于舱中的软榻之上,沉声道:“蔡宏,你搞什么鬼!为何迟迟不肯出手?”
蔡宏闻言一惊,急忙上前几步,刚要开口,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在场之人都脸露惊异之色,一时惶恐莫名。
蔡宏闭目调息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回复了一点血色,他躬身道:“秦公息怒。其实我与刘伯升已暗地里较量了一番。此人确实厉害,我始终看不透他的深浅。”
各人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原来他早已受伤,为了颜面,一直压着伤势。
蔡宏又道:“没想到樊兴竟能请得动舂陵刘氏。这一次,我们只能认栽了。”
蔡阑怒道:“舂陵刘氏又如何?大哥,待我召集人手,血洗了舂陵!”
蔡宏摇头叹道:“二弟,凡事要多动脑子,不可鲁莽行事。要是舂陵刘氏这么好对付的话,也不会有今天这事了。听说舂陵一带,村连村户连户,家家有刀枪,个个都习武,连县里的官兵都避而远之。我们若是冒然进犯,必定吃亏。”
秦丰一拳捶在榻上,咬牙切齿道:“真有这么厉害?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却让这刘伯升给搅了局,我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闷气。”
蔡宏道:“秦公,大丈夫能屈能伸。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
秦丰想了想,道:“好罢。那依你之言,樊兴那边如何应付?”
蔡宏道:“樊兴此人不愧是商贸行家,他的话很有见地。依我看来,可以与他合作。我们正好趁此机会熟悉他的底细,将来一旦时机成熟……嘿嘿……”
秦丰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浮现出了一丝恶毒的笑容:“今日失去的东西,他日必定统统都要回来,哈哈……”
舱内暴发出一阵肆意的桀笑。
近淯水的南边城墙上,狄老二与妘家兄弟等人正在阻击两边而来的敌人。木影骏领着夜光卫队守在城墙之下,正与闻讯而至的敌人打斗。
妘绮柔立于墙垛高处,老远就瞧见了一副青黄棺木,正往这边而来,周围晶莹流彩一片,真是一道奇观。她心中一阵激动,知道事情已成了一半。
狄老二与铁长风双双由城楼上垂下的绳子滑了下来,迅速接过山豹和水獭手中的绳子之后又跃了上去。钟铁衣双手托住棺木底部中央,山豹等四人托住四角。
“起!”钟铁衣大喊一声,五人同时往上用力。狄老二和铁长风猛拉手中长绳,水玉棺如飞般上了城墙,被他二人抗在了肩上。
妘中奇突然指着远处道:“瞧,昭凌公子他们来了。宫主,大家撤罢?”
妘绮柔点头道:“发讯号。”
妘中奇便举起手中的长刀,在空中有节奏地晃了晃,发出几下光亮。过了片刻,城外不远处的树梢上也发出了几下光亮,算是回应。
刘宸到了城墙之下,众人一阵欢呼。钟铁衣见了他胸口的血渍,歉然道:“公子,你受伤了。”刘宸微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他跟众人打过招呼,抬头往城墙上的妘绮柔瞧来。她与刘宸目光一触,便即挪开,神色凄婉而复杂。
刘宸心中一阵难过,有些黯然伤神,他知道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二人的情感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回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钟铁衣看出二人的情况有些不对,但也不好细问,当下沉吟道:“公子,你先到城楼上去罢,剩下的事交给在下便是。”
刘宸淡淡一笑,依言上了城楼,与几名卫士一同防守两边的敌人。妘绮柔却始终对他不闻不问,这对他的打击实在不小。
水玉棺很快被吊到城外,四名矫健的卫士早已候在城下,将棺木接住,拔腿便往淯水边的码头奔去。其他人陆续撤走,由狄老四和大鹏卫队负责断后。
几名胆大追来的敌人被羽箭射了回去,狄老四立于城楼高处,吓得敌人不敢露头。
眼看时机成熟,他迅速收起城墙内侧的绳子,吩咐大家撤退。等众人都沿着城墙外侧的绳子滑下之后,他又将绳子收起,缠绕在一起,成了一大捆。
绳子呼啦一下被甩了出去,狄老四便即一跃而下,半空中在那捆绳子上稍一借力,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沿着南城门的官道出来,很快到达淯水北岸,这里有一个帆楫遮水的津渡,可谓舟车辏辐,景象浩繁。津渡上游一里处,离岸不远停了一艘两层货船,桅杆上挂了个红色的大灯笼,似乎是风帆出什么问题了,有人正在上头抢修。而实际上,这是一艘伪装过的艨艟战船,由蔡少公事先安排在此,上有划船的棹手以及精壮勇士数十人。
一骑快马正从宛城方向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朝津渡这边吹了几声口哨。挂有红色灯笼的伪装战船立即起碇,往岸边靠去,不多时便已停稳,架起了通往岸上的木板。
那边两三里外,忽又出现了一大群人。刚才骑马的那人往回驰了一阵,手中拿起一杆小旗,朝前方一阵挥动,瞧着似乎在给对方引路。
人群越来越近,津渡附近的人已可以清楚地瞧见一口青黄色的棺木,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五彩光芒。这一奇特的景象,引得各人翘首观望。
骑马的那人向抬着水玉棺的人指明方向之后,便策马北去。
往津渡而来的这一行人自然是钟铁衣他们,大家二话不说,纷纷上船。
过了片刻,那一骑快马又飞驰而至,后面一里外还跟了十余人。
钟铁衣立于岸边的一处高坡上,正一个劲地朝那边挥手。来人很快奔到近前,与钟铁衣打声招呼,个个满脸欢喜之色,径往船上走去。
众人上船之后,正要抽去木板,岸上奔来一队官兵,其中四人带着弓箭,控弦瞄准着船上。一名头领拔出佩刀,朝船上道:“你们是什么人?速速靠岸接受查验。”
狄老四回头瞧了一下,冷哼道:“找死!”抽出四只羽箭便往岸上射去。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暗伏一旁的四名弓箭手便已中箭身亡,吓得那头领转身便逃。
嗖嗖之声连响,大鹏卫队蓦地现身,岸上之人无一幸免。
一队官军被当场射杀,津渡附近登时乱了起来,路人都吓得四下逃窜。
宛城方向再起尘烟,百十骑快马转眼便到了渡口。一名头领跳下马背,匆匆检查着岸边的尸体。血还是热的,人刚死不久。
他往河中眺望片刻,见有一艘货船正快速而去,十分可疑。
“大家沿着岸边追过去,恶贼们肯定是乘上那艘奇怪的货船逃走了。”
众骑兵一扬马鞭,往下游驰去。奔行几里,两岸的道路越发难行,只能遛马慢行。那头领皱眉道:“我们沿着大路走,在下游的关口截住他们。”
众人附和一声,随着那头领绕道而去。
伪装的战船早已升起了风帆,两侧又有二十棹手全力划船,其速度快如奔马。
刘宸立于船首,目注河心,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一名样貌威武的大汉,身段苍劲。他忽然若有所思地道:“谢兄,依你看来,刚才那一队骑兵追得上我们么?”
大汉闻言转过身来,谦卑地道:“公子客气了,叫我九渡便是。”
刘宸拍着那人肩膀,笑道:“好,九渡兄弟。”大汉见刘宸把他当做兄弟,心中十分高兴,仰天大笑道:“能在下游的关口追上我们又能如何?早到一时半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给他们半天的功夫做足准备,否则休想拦住我的船。”
刘宸听他言语豪迈,颇合自己胃口,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
不待刘宸说话,谢九渡身后一名年轻人抢着道:“公子可能还不知道罢?我们坞主雄霸洞庭一带的水域多年,若论水战本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但凡要与水路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有我们坞主在,天音教的势力便到不了长沙。”
谢九渡朝身后瞪了一眼,道:“你在公子面前瞎吹个啥?也不怕丢人现眼。”
刘宸笑道:“这位小兄弟快言快语,很合我脾性。”
那人见刘宸言语随和,极好相处,便不去理会谢九渡,继续道:“我们坞主的祖上世居于荆楚云梦泽一带,族人多经营船运生意,个个水性极佳。前朝的楼船将军杨仆远征南越之时,曾路过荆楚,偶遇了云梦泽谢家的族长。他惊叹于谢家子弟的水战本领,无不引为异士,极力劝说族长效力朝廷。”
刘宸叹道:“那难怪了,杨仆若有我九渡兄弟这样的水上枭雄相助,平定南越自然手到擒来。”那人突然面容一暗,惋惜地道:“远征南越之后,谢家因与杨将军意见不合,遂无心留在军中,不久便辞官还乡,隐居了起来。”
谢九渡忽然叹道:“自那以后,我谢家便极少与外人来往。到了我这一代,族人多以捕鱼为生,近年来由于官府欺压断了生计,我便带领族人做起了大盗。”
刘宸感觉到了二人心中的雄心壮志,当下微笑不语。
谢九渡又道:“不过我们可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纯粹是混一口饭吃而已。我们多选官船下手,路径的商船,只要给点口粮大家便是朋友。”
刘宸道:“嗯,不错。到了如此处境,却还知道顾全大义,真是难得。”
谢九渡被夸得脸上一红,毕竟做大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他知道刘宸偶尔也干那事,且还振振有词,便会“心安理得”了。
他又道:“后来家中老母患病,急需钱财救治,我无奈之下便瞄上了官府的银库。在陆地上我可没有公子你那么大的本事,还没找到银库便被官军抓了起来。”
刘宸听得哈哈一笑:“蔡少公消息灵通,当他知道了有一位重情重义的水上枭雄被关大牢之后,便叫上众豪杰将你救了出来,我猜的对罢?”
谢九渡哂道:“大概就是这样。蔡少公确实神通广大,他不到几天便给我弄到了一个正当的身份,让我做起了水运生意,我现在可是正经的商人,嘿嘿。”
刘宸道:“你马上就要硬闯淯水,做回大盗本色了。”
二人相视而笑,引为知己,双双击栏而歌,全然没有将当前的危机放在眼里。
这时,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身后,来的正是妘绮柔,她见二人聊得兴起不敢立刻打扰,已在转角处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了。
她一现身,刘宸便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回首望见了她,心中即喜且忧。
她笑得有些勉强:“都准备好了。”
刘宸微笑点头,想与她说点什么,张口却已哑然,怔怔地站了一会,才拍着谢九渡肩膀道:“行船的事就交给兄弟你了,我去一下船舱。”
谢九渡道:“公子放心。快靠岸的时候,我会告知诸位。”
刘宸道谢一声,随着她往下走去。一入大舱,但见明月宫的人都挤在这了,大家正议论纷纷。各人见到刘宸,便即停止交谈,面容肃穆起来。
刘宸走到中间的水玉棺前,手抚棺沿,心中思绪万千。往棺内一瞧,青儿姑娘双目紧闭面容憔悴,凄冷的脸庞透着另一种美。
他心中明白,棺内之人的生死有一半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他有一种心痛,夹杂着些许迷茫。由于上天的作弄,或者冥冥中早已注定,眼前的女子再加上身后的妘绮柔,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两个女人,偏偏就与自己捆到了一起。
这就是命,或许真的是命,正如恩师常念叨的那样。
他不知道她将来的命运何从,与自己的缘分何去,但他别无选择。路就在脚下,且只有一条,他必须走下去,直到尽头。
路的尽头有很多种,或得、或失、或喜、或悲,这些他都不在乎。
与柔儿由相识到相知,从幽幽情愫到互传心意,现如今却又变成了爱恨交织,不知道几日之后双方还会不会和好如初?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泛出一丝凄苦。
钟铁衣走了过来,轻声道:“公子,有把握吗?你的伤势……”
刘宸回过神,淡然一笑:“不碍事,应该没有问题。”
钟铁衣脸露感激之色,朝周围道:“大家腾点空间出来。”
刘宸走到棺木下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空中轻舞,霎时间真气游走全身,衣带无风自起。他双手往棺沿按去,寒冰真气源源而出。
大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往棺木聚集而去,那里便似乎是一个超强的漩涡中心。各人生出一种要被吸入其内的错觉,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刘宸双掌处的棺沿开始凝霜结冰,这种景象不断蔓延而去,缓缓往棺木四周扩散,便如初冬乍寒,晨冻百川。
刘宸的头顶开始冒出丝丝白气,脸上的汗珠涔涔而下。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水玉棺已完全成了一副冰棺,棺内的青儿为寒冰覆盖,面容清晰可见,便如睡着了一般。
他终于收功,双手扶着棺木,一阵喘息。妘绮柔见他脸色煞白,心中刺痛了一下,忙奔了过来将他搀住,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他咧嘴一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便好了。”
她眼圈一红,嘟着嘴道:“多谢你。”
他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救她不也是我的责任嘛。”
她闻言心中一喜,羞赧地白了他一眼。
刘宸见了她这一满含柔情的神态,登时烦恼尽去,心情大佳。
到这时,众人才从刚才的神奇景象中缓过神来,四下惊叹连连。
狄老二走了过来,笑道:“公子,你两位在这里低声细语地聊些什么呢?瞧得我云里雾里的啊。”刘宸捶了他一拳,豪迈的本性又被找了回来:“走了个蔡少公,却又新出了个狄老二,真是世风日下啊,到哪都能遇到些‘不让说话便上房揭瓦’的人。”
四下一阵欢笑,众人见青儿的事情有了着落,都是心情大好。
过了片刻,有一船上的武士走了进来,向大家抱拳道:“诸位英雄,我们坞主让我转告一声,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登岸了。”
钟铁衣走了过去,回礼道:“多谢这位兄弟。我们立刻准备。”
淯水的下游,离宛城三十余里处,官府设了一道关口,主要是为了对过往船只征税。关口处,东西两边各有塔楼两座,附近水面泊有走舸数艘。
其时,夕阳西下,通往西边塔楼的大道上,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正飞驰而来。塔楼上的守卒见了这阵势,大吃一惊,急忙摇旗通知下面的守军。
塔楼下的营寨内走出十余名军士,往那一队骑兵迎去。骑兵队径直冲了过来,守军中的一名头领拔出佩刀,喝道:“来者止步。何事到此,可有公文?”
这正是追赶刘宸他们的那支骑兵,领头的跳下马来,摸出一块令牌,大声道:“我们从宛城来的,正追赶一伙十恶不赦的强盗。甄大夫有令,各地守军皆听候调遣。”
那人一听是宛城来的军队,忙毕恭毕敬地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骑兵头领道:“我姓胡。把你的人都叫过来,要快。”
那人露出一副笑脸:“胡将军请随我来,进去歇一歇脚,属下恭听教诲。”
刘宸立于舱顶之上,望着远去的四艘小船,心中一阵挣扎。他心道:“柔儿,如果我这次真的脱不了身,你能原谅我吗?”
一人走了上来,正是谢九渡。他道:“公子,进去歇息罢,外面风大。你刚才耗费了大量真元,我真是为你担心啊……”
刘宸走了过去:“嗯,倒让你费心了。随我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谢九渡一阵诧异,随他走入船舱。刘宸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包裹,抛了过去:“这些东西我拿着也无用处,便送给你。那拿回去分给族中的弟兄罢,马上就要入冬了,让大家备足了粮食,再买一点御寒的衣物。”
谢九渡接住包裹,发现入手极沉,他打开一看,登时大吃一惊:“你……哪来这么多珠宝?我可用不了这么多。”
刘宸笑道:“瞧把你紧张的。都是从宛城秘库中顺手取来的,是些不义之财,送给兄弟你做点仁义之事,正好不过。瞧瞧那些划船的兄弟,天天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都这个季节了还穿着夏天的薄衣,于心何忍?”
谢九渡眼圈一红,哽咽道:“是啊,我时常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如今天下混乱,想要生存下去已越来越难,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蔡少公几次说了要拨给我一些钱财,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山寨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我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那正好,这些你拿着。多余的便去置办一些船用物资,日后定有用处。”
谢九渡朝刘宸一拜:“那我就替他们多谢公子了。”
刘宸哂道:“你是该谢我,上船这么久了,连杯酒都没有喝到。”
谢九渡一阵大笑,开怀之极,他领着刘宸到了一个小舱,找了半天,从柜子下摸出一个小酒坛,放到刘宸跟前:“这酒啊,我藏了半年了,嘿嘿……”
刘宸大笑,一把夺过酒坛,拔开封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惬意之色。
酒盏却是现成了,柜子里就有,二人便开怀对饮起来,谈笑间头起酒干。
正喝到兴头上,舱门外一人来报:“禀报坞主,前方十里处便是关口。”
谢九渡道:“公子,这酒看来得拿到舱顶去喝了。”刘宸道:“如此甚好。”
二人便即起身出门,前来禀报的人见了刘宸手上的酒坛子,当下猛吸了几口气。谢九渡笑骂道:“就这点出息。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请大家喝个够。”
“坞主可要说话算话啊。”那人不胜欢喜,屁颠屁颠地去了。
二人来到舱顶,谢九渡指着远处道:“前面有十来艘走舸横在河中,附近的商船都已被驱散了,看来敌人的骑兵已经赶在我们前头到了关口。”
刘宸惊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就一艘船。”谢九渡笑道:“公子不习水战,所以有此一问。”刘宸哈哈一笑:“是啊,我在大雪山长大,很少见到船只。曾经有一次下山历练,遇到了一伙水贼,吃了不少暗亏,嘿嘿……”
谢九渡道:“敌人一定是把我们当做一般的货船了。他们时间仓促,无法调集附近水域的战船封锁江面,只匆忙找来了十余艘走舸充数。”
刘宸道:“那又如何?他们船多,把我们围住就不好办了,没准会附上我们的大船凿几个洞,到那时我们只能弃船,若是往岸上逃跑,还有百十名骑兵等着我们哩。”
谢九渡失笑道:“在江河湖海里面,只有我谢家儿郎凿别人的船,哪轮得到别人来凿我的船,逃跑的只会是他们,你等着瞧就是了。”
刘宸奇道:“这是为何?瞧你说得真切,不像骗人的样子,你一定有什么法宝,快讲来听听,日后遇到水贼,我也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谢九渡哈哈大笑:“我的法宝就是扬长避短。你瞧瞧,我的战船高大坚固,我的兄弟勇猛有素,居高临下发起攻击,敌船只有挨揍的份。”
“别忘了他们船多,你真有把握以一敌十?”
“对方人多势众又能怎样?一会让你看看什么叫狼入羊群。”
“嘿……有点意思。”
“走舸轻便,水战中多用来突袭和骚扰,防守本就是它的弱点,对方却还蠢得把走舸排成一行,兵力如此分散,首尾不能相顾,如何防得住我?若是排成楔形,倒是可以给大船造成一定的威胁,不过遇到了我,还是有败无胜。”
“说得好,我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
“水战,讲求的是一个阵型,一旦阵型失策,就会坐失良机,甚至一败涂地。在水里让船转个弯,可不像骑马、驾车那么容易。”
“就是啊,我抢过别人的船,那家伙在水里晃晃悠悠的,根本不听你的话。”
“哈哈……如果交战双方的阵型相当,就要看各自的兵员素质了。”
“这么说我们今次有胜无败了,谢坞主的名头,当今世上何人压得过?”
谢九渡失声大笑,刚要捶刘宸几拳,楼梯处一名腰上插满彩旗的汉子奔了过来,朝他躬身道:“禀报坞主,兄弟们已全部就位。”
“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那汉子取出一个竹管吹了几下,两层舱室的小窗登时打开,露出一张张长弓,最下层的甲板上,已有人在两舷升起了围板,几名长矛手正藏身其后。
又有四名大汉各举一面大盾走了上来。谢九渡摆手道:“对方没有大船,这里不用布防,盾牌撤到下面去。”那四人便退了下去,将盾牌立在两侧靠前的位置。
谢九渡朝身边的那名汉子道:“过来见过昭凌公子,他可是伯升哥的结义兄弟。今日在法场,只身一人便敢硬闯敌阵,千军之中来去自如,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人脸露钦佩之色,忙躬身道:“小子谢飞鱼,见过公子。”
刘宸拍着他肩膀,笑道:“飞鱼?哈哈……我之前认识了两位有意思的兄弟,一人自己起名叫做山豹,另一人叫做水獭。你这名也是自己起的?”那人傻笑点头。
谢九渡道:“他父母不识字,没给他起过一个正名。后来听人说有上古飞鱼,乃是水中神兽,他一高兴便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希望能得到飞鱼的眷顾。”
刘宸道:“这就是了。这名很有意思,配上你这水中勇士再合适不过了。”
谢九渡道:“这是我的一位族弟,祖上世居广陵,是云梦泽谢家的一路旁支。最近我族与天音教在洞庭一带交恶,他在那边就待不下去了。”
刘宸道:“恭喜九渡兄弟得一虎将。”
谢九渡笑道:“可不是么,这家伙的水性称冠族内,连我都自叹弗如。”
刘宸抚掌道:“好。早知道有你二位在此,我还担哪门子的心啊?就该在船头摆一席酒菜,大吃大喝,坐看敌人屁滚尿流。”
三人相视而笑,心情极佳,哪有半点大战将至的紧张情绪?
蒙戈末二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刘钦揭下面具叫声“恩公”,上前施礼道:“晚辈拜见。”
墨云脸色惨白,微一摆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行离去再说。”刘钦应答一声,扶他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飞也似地往南顿城奔去。
当城门已遥遥在望之时,他却突然拐入路旁的树林,待得车子停稳,便即掀开布帘,钻入车内。简易的卧榻之上,躺着一名中年男人,头脸都是污渍,榻沿处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瞧着榻上的人发呆,墨云则正在一旁运功调息。他轻轻叫了声:“恩公。”
墨云哈哈一笑睁开眼来,欣然道:“钦儿,刚才多亏了你,咱们几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遇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啊。对了,我们到了哪里?”
刘钦见他气色好转,当下松了口气,答道:“这里离南顿城只有一里多路了,我怕城门处人多眼杂,便将马车赶入了树林,咱还是乔装一下再进城去。”
墨云朝他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颔首道:“很好,你想得非常周密,正好马车上有一些现成的衣物,你我赶紧换个装束。”言罢便迅速行动起来。
一切妥当之后,刘钦背起那个昏迷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又故意把头发披散下来,并往脸上抹了点泥巴,这才走出树林,眼见四下无人,便朝身后招了招手。
墨云长剑一动,斩断辔缰放跑了马儿,一手抱起那男孩,往刘钦奔去。
到了城门处,二人谎称是路过的商贾,在附近受到了盗贼惊扰,言语上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守卫们稍作盘问之后,便即放行。
刘钦很快雇来一辆马车,载着大家往自己的官舍驶去,到了官舍附近,却又一个人提前下了马车,在周围转了一圈之后,确定已无问题,这才回头去找墨云。
他依然选择潜踪秘行,带着墨云从官舍的后院翻墙而入,这里是他的地盘,各处路径那是了然于胸的,故而很顺利地来到了自家的偏院。
悄悄进了一间卧房之后,他亲自去找荷婶,并吩咐不要伸张,待得一切安排妥当,他满脸疑虑地问道:“恩公,伤者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云苦笑一声,叹道:“此人是谁,其实我也说不上,我与他只是一面之缘。就在前不久,我收到门下弟子密报,说江湖上有一块旷世古玉出现,西域修罗教和西羌罗刹教因此大打出手。起初我并不十分在意此事,可后来听说,连魔门都出动了,这才觉得事非寻常,决定一探究竟,如果是什么武学异宝,可不能落入魔门之手。”
刘钦诧异道:“魔门?”
墨云干咳一声,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地道:“这个……魔——门……就是江湖上的一个普通门派,行事比较诡异而已。”
“仅此而已?”
“钦儿,江湖上的隐晦之事,你还是少问为妙。”说着望向昏迷的中年人,“我费尽苦心之后终于有所发现,一路追踪下来正好遇到了此人,但他似乎不是江湖上的人。”
“我瞧着此人,有些眼熟……”
“哦?”墨云略感诧异,道:“当时,修罗教和罗刹教的两帮教众正在混战,双方言语中提到了‘古玉’二字,我一听就知道找对了地方。”
“莫不是他们口中的古玉,便在此人手中?”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两教的争夺对象,正是此人。”
“这就奇怪了,你刚才说他不像江湖中人,还有这孩子……”
“我也很纳闷,不过事实确是如此,待我趁乱将重伤的他救起之后,两帮教众便像饿狼般追了过来,恨不得将我一口咬死。”
“如此说来,那就是了。”
“我正要挟他溜之大吉,他口中却一直念叨道:‘孩子……’我回头一瞧,见场中真有一个吓得痴傻了的孩子,正伏在一名女子身上流泪。”
“唉,这两帮教众,真是作孽。”
“我见他可怜,便回头救人,但同时带着两个人,始终走不快,一连逃奔数日,拦截的敌人却有增无减,若不是你在关键时刻出现,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搭上了,哈哈……”
“那刚才围攻你的两名高手,是不是西域来的?”
“正是,此二人可大有来头。使弯刀的人叫蒙戈末,是修罗教四大使者之一,所使的功夫唤作「蚀骨血刃」,是「修罗血煞功」的一支,他的刀气能渗入人的血脉里,使人气血不调伤筋蚀骨,端的是非常歹毒;另一人叫火寻都力,也是修罗教四大使者之一,所使的功夫唤作「烈阳开碑手」,此路掌法当真是力道刚猛开碑裂石,乃修罗教的成名绝技,幸好他没有练成「修罗战意」这种邪门功法,否则威力更大。”
“那难怪了,甫一交手我就知道遇上了劲敌,因此使了个诈。”
“哈哈……此二人横行西域多年,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时,荷婶已用热水将卧榻上的人清洗干净,刘钦便凑近瞧了一眼。
“啊……这……不是我同族的刘宪兄弟么!”他有些难以置信,脸现惊愕之色,忽地转向一旁的男孩道:“你是不是叫刘嘉?”
男孩默默点头,表情依然有些木讷。卧榻上的人恰在此时微微醒转了过来,正勉力撑起身体靠往榻沿,刘钦见状忙伸手扶他。
那人热泪盈眶地抓住刘钦手腕,颤声道:“我的兄弟啊,真的……是你,没想到在我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同族的亲人,也算老天开眼了……咳……”
刘钦心中一酸,劝慰道:“看你说什么话来着?你的伤势会好起来的。”
刘宪苦笑摇头,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你不要骗我了,也不要为我难过,这可能是冥冥中注定的罢,唉……我只希望你能答应……咳……答应我一件事。”
刘钦眼中噙满泪水,微微点头。
刘宪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用颤抖的手指着身旁的男孩,有气无力地道:“他母亲已在这次劫难中先我而去了,我不愿见他成为孤儿,希望你看在同族血脉的份上,替我照护他……将他抚养成人……咳……他的那几位叔伯都浑噩无能,唯有兄弟你仁宽德厚、家教有方,只有把嘉儿托付给你,我才……”
刘钦连连点头,哽咽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
由于刘宪伤势过重,他很快便撒手而去,刘钦为了掩人耳目,连夜安排马车,将他偷偷运往城外,守卫们见县令驾到,自然乖乖放行,加上刘钦言辞得体,谎称是已故挚友托梦,须得再行拜祭一番,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旧墓旁边又添一座新坟,给人无限的哀思。他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墨云正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见他回来便招呼道:“钦儿。”
刘钦上前道声:“恩公。”顺手抱起一旁的刘嘉。
墨云摆手道:“钦儿你不要恩公长恩公短的叫了,你我今日相遇实乃机缘巧合,这说明咱们确有一段师徒缘分呐,我决定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钦大喜,忙跪拜于地,欣然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墨云微笑着将他扶起,道:“繁杂的仪礼咱就免了,为师今晚就把「天道剑势」传授与你,此乃「墨子剑法」的精髓,你看好了。”
说完右手拔剑斜指夜空,左手捏个剑诀往前虚按。这一瞬间,刘钦突然觉得师尊的身躯似乎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并渐渐地变大,最后连精气神都化入虚空合而为一,就像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一样,但人家明明就在那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玄妙。
他似有所悟,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云突然收剑,道:“钦儿你记住了,这「天道剑势」重在‘天道’二字,但凡宇宙间万物皆同出一源,当归真于天而取法于道,道者,宇宙间之自然法则也。”
刘钦顿然开悟,兴奋地道:“人处天地之间,身存宇宙之内,是天下万物之一,只要悟透天地之道,便可神归真天,融入其内,凝万物之力,就像师尊刚才那样,精气神与虚空合为一体,天地间精气尽为我用。”
墨云一阵大笑,欣然道:“孺子可教……这便是凝真玄功的真谛。”
“若是此功大成,岂不无敌于天下?”
“哈哈……江湖上教派众多,修真悟道的又岂止我墨家一家?钦儿你记住,世间没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只有各放异彩的能人,天地之道的玄奥,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能真正领悟多少全看各人的造化,为师也只是初窥门径,领悟了一点皮毛而已。”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天下任何事物,皆利害参半,成败得失,皆有因果,就拿这招天道剑势来说,它虽威力强大却极耗内力,为师功力全盛之时也只能施展两次,近日连连苦战功力受损,今与修罗教二使交手之时,仅使得一次便已力竭了。”
“此招的威力,徒儿已经见识过了,可惜师尊当时的状态未到巅峰,杀伤力大打折扣,否则修罗教二使绝难摆脱师尊这一套剑势的牵制,不死也得脱层皮。”
“钦儿话虽不错,但为师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师尊是不是想告诫徒儿,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可轻易动用此招?”
“你明白就好,以后怎么取舍,看你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在危难的时候。这是墨子剑法的一式杀招,施展次数的多寡与威力的强弱要看各人对‘天道’的领悟境界,境界高的人,天人交融的层次高,内力自然补充得快,招式威力也强大些。”
刘钦状若深思,脸有肃穆之色,喟然道:“墨家思想主张博爱止杀,墨子剑法也以坚守非攻为精髓,这一式强力杀招的存在,分明有舍身取义的精神啊。”
“钦儿你是心有灵犀之人,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为师这便传你剑法。”他在院内挑了个地方盘腿而坐,并指了指面前,示意刘钦也坐下。
待刘钦盘腿坐好之后,墨云手捋胡须,沉声道:“为师先把心法口诀传授与你,一会再演示剑招。”刘钦恭敬地道:“弟子洗耳恭听。”墨云遂将口诀念出,一一讲解。
传完口诀,墨云站起身来,缓缓拔出长剑。
就在长剑出鞘的一刹那,它似乎有了生命,长剑随着墨云的动作自在地游走,幻化出无数的光影,正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与长剑合而为一不分彼此,长剑时而飘忽时而凝练,时而柔和时而洒脱,带起了无数的气流,震落了满院的枝叶。
他的动作越发灵动飘逸,起落间轻若游云足不沾尘,鬓发飞扬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生出了一种幻觉:仿若这剑就是他,他就是剑。刘钦不由看得痴了。
空中的树叶正飘飘洒洒,转转悠悠,墨云身形亦如那树叶般,飘然落于院中,收剑之后反手一抛,朝刘钦道:“你来练一遍。”
刘钦接过师尊的巨剑,走到院子中间深吸了一口气,当下心念口诀意守灵台,照着师尊刚才所施展的招式练了起来。
墨云突然皱眉道:“钦儿你好像有些气血不调,过来让为师瞧瞧。”
刘钦收剑走了过去,叹道:“师尊法眼不差,去年在济阳的时候,我与一伙歹人恶斗一场受了内伤,如今尚未痊愈,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墨云也不答话,伸出两指搭往刘钦腕脉,过了片刻,神色凝重地道:“是七绝功,你什么时候与七绝教的人交过手?”
刘钦点头道:“连师尊都这么说,看来对方的身份已毋庸置疑了。”
“你怎会惹上这帮人?”
“当时,济阳境内有一伙黑道势力,十分猖獗,后被我剿灭,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头目竟然是七绝教的人,来寻仇的正是这厮的师父。”
墨云皱眉道:“这就是了,这一帮恶魔向来行事毒辣,睚眦必报。唉,你的伤势非常不妙啊,你‘灵台’、‘大椎’两处要穴郁结严重,以致督脉不通气不固,任脉不畅血不盈,七绝劲专惑人心神延损经脉,起初只伤你灵台穴,而后损及大椎穴,大椎穴既损,进而延及手少阳三焦经,你最近是否时有感觉肩肘疼痛,胸中烦恶?”
刘钦愕然点头,道:“师尊所言一点不差,可有法子救徒儿一救?”
墨云叹道:“要治此伤,必须打通郁结的穴位,可是以你目前的功力很难办到,需要一位功力深厚之人运功协助,若不是为师现在也有伤在身……”
刘钦脱口问道:“师尊你竟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什么人有这能耐?”
墨云淡然一笑:“是一个会使妖火的家伙,趁我在马车上打盹时突施暗算,不过他功力尚浅,如此只会害人害己,这会恐怕伤得比我还重。”
“师尊的身体要紧,不用为徒儿的事费神了,徒儿自己想想办法。”
“钦儿你不要担心,为师这点小伤,修养十日便可痊愈,到时候再替你疗伤。不过这事倒也奇怪,火莲教的人怎会跟踪到我?难道他们识得我墨家的暗记?这不可能……”
刘钦讶道:“火莲教?这又是江湖上的一个邪恶教派吗?”
墨云点头,不再搭话,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这时,刘嘉走了过来,拉了拉墨云的袖子:“爷爷,我也要学你的剑法。”
墨云甚感诧异,朝刘钦瞥眼瞧去,后者含笑不语,过了片刻,前者抚掌道:“我看这孩子天生仁厚、稳重,遇此变故也不哭不闹,颇有男子汉气概,很合我胃口,哈哈……根骨资质也很不错,钦儿便收他为徒,帮为师添个徒孙罢。”
刘钦哈哈一笑,道:“弟子正有此意。”
墨云俯身,爱怜地摸摸刘嘉的小脸蛋,道:“你为何想学爷爷的剑法?”
刘嘉不假思索地道:“我要学好剑法像爷爷一样打恶人,我要把全天下的恶人打得屁滚尿流,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来害人了。”
墨云和刘钦听得面面相觑,惊诧不已,心下均想这是一个小孩可以说出的话吗?
经历磨难之后,不是哭着喊着为家人报仇,而是由此想到了天下人的安危处境,这胸襟是何等的宽阔,气度是何等的洒脱,性情是何等的仁厚!
墨云大喜:“己亡羊,而为他人补牢,很好,很好,这孩子天生就该是我墨家的弟子,哈哈……今见你二人,老夫深感吾道不孤,后继有人也!”
一时皆大欢喜,待刘嘉简单地行了拜师礼之后,墨云继续指点刘钦练剑,这名关门弟子的表现,着实给了他一个惊喜,瞧得他一个劲地点头微笑。
“钦儿,咱先练到这里罢,没想到你资质奇高,这一会的功夫,就把天道剑势的所有剑招学会了,只是不能融会贯通而已,日后再多加练习便是。”
刘钦上前拜谢,将巨剑还给师尊。
墨云瞧着这把巨剑,陡然有些悲喜交集,长叹道:“墨家的一代弟子都不如你,恐怕难成大器,若是我墨家到了危难之时,钦儿你是否愿意站出来……”
刘钦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时,院门忽然大开,随着一阵嘈杂声,孩子们蜂拥而进,三男二女,带头的赫然就是刘縯。
樊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哩,拦都拦不住,不是说了不能进去嘛,真是气死人了……”
刘钦瞪了刘縯一眼,愠怒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刘縯见了父亲这脸色,吓得有些紧张,不过旋即又回复了平日的胆大作风,假装左顾右盼地寻找东西,哂道:“见爹爹还没睡觉,我们都睡不着,嘿嘿……刚才在院子外玩耍时远远地瞧见这里边风很大,树枝晃动得厉害,我就很好奇哩,周围可没什么大风啊,莫不是有个蛇妖啊啥的在这兴风作浪……哎呀,好像啥都没有,可能是我弄错了。”
“你这小脑袋里边,尽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说书先生讲……啊不……咳……听路人讲,我们的高祖皇帝,就遇到过一个蛇妖,还把它杀了,斩妖除害乃男儿本色,在这方面,我不会输于任何人。”
“住嘴,就你这熊样,也好意思和高祖相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有个蛇妖啊啥的……呵呵……呀呀……”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可爱的小刘秀正在那兴奋地比划,小嘴一张一合,眼珠黑溜溜直转。
众人无不莞尔,便是刘钦也登时消了气,早将孩子们擅闯院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笑呵呵地抱起这招人喜爱的小家伙,还扮着鬼脸逗他笑。
樊夫人已进得院来,她上前几步向墨云施礼,口中道声“恩公”,而后便教着儿女们喊爷爷。墨云颔首微笑,指着刘秀道:“这娃娃叫什么名?生得一副好面相啊。”
刘钦道:“这是徒儿的幼子,唤作刘秀。”
“人如其名,很好,很好。”墨云哈哈一笑,把刘嘉推到孩子们跟前,引见道,“这是你们父亲的徒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要互相关爱。”
突然多了个玩伴,孩子们自然喜不自禁,刘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也是心情大好,登时言语多了起来,正与大家聊得火热。
刘钦朝夫人悄悄使个眼色,后者会意,便即哄着孩子们回屋去了。
这时,院内只剩下刘钦和墨云二人,后者从身上摸出一块古老的昆仑玉,刘钦一眼就瞧出非是凡品,但见此玉质厚温润脉理坚密,雪白的玉身布满了红黄交错的暗纹,表面散发着油脂般的光泽,在手指轻敲之下声音清脆而洪亮。
墨云把古玉摊在掌心,神色凝重地道:“钦儿,这是一块古老的昆仑玉,年代之久远已难以断定,不但色泽、质地独特,且大有玄机,其内蕴藏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我初步猜想……这可能是一位旷古烁今的前辈大师所注入的一道内力。”
刘钦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在地上,半天才道:“师尊你……你不是在开玩笑罢?注入古玉的内力经历千百年而不消散,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墨云把古玉交到刘钦手中,微笑道:“你试着用善念和邪念与它产生感应。”
刘钦接过古玉,只觉入手极沉且细腻柔和,他有些将信将疑,稍一思索后,往古玉输去一点内力,只这一瞬间,古玉已变得通体金黄光华大盛。
他这才知道师尊所言不假,此玉果真大有玄机,惊叹之余盯着它瞧了好一阵,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憎恨之情:“你若真的能识善恶,却又为何害死无辜之人?我那刘宪兄弟正是因为你的出现而家毁人亡,且看我这一指之力能否将你捏碎……”
他这意念刚刚升起,手中蓦地灼热如火,古玉已变得通体血红霞光耀眼。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赶紧收起杂念意守灵台,古玉这才回到原来的状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墨云笑道:“此玉通灵,定是圣物,然而寻常人得之,反而机缘难料,多半消受不起,说不准还会引来灾祸,福泽深厚之人方可据之,以尽其用。”
刘钦将古玉交回墨云手中,道:“师尊,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信了。”
墨云哑然失笑:“此玉事关重大,放在我这里,也是祸福难料,经过这一路上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把它交给一人,如此方可避免它所带来的江湖纷争。”
刘钦不由肃然起敬,道:“此人是何方神圣,竟当得起如此重任?”
墨云神秘地道:“除了他,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每年的这月十五,我们会在洛阳的嵩山脚下以武论道,为师明早就得动身赴约,否则就来不及了,但此去洛阳数百里,一路凶险难料,若是被魔门中人黏上,那就糟了,还是先把此玉暂存济阳比较妥当。”
“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吗?”
“不可,此玉似乎有感天应地之能,每当阴阳交替之时,便会光华涌现,就是埋在土里都无法遮掩,否则我也不会被修罗教追得那么狼狈。”
“如此可就难了……”
“哈哈,说来也奇怪,只要将此玉带在人的身上,就什么事都没有。”
“哦?那真是神乎其神了,不过放谁身上合适呢?师尊早已有言在先,寻常之人可消受不起啊……”
“我看刘秀那娃娃面相非凡,是福深缘厚之人,就给他贴身带着好了,在我回来取玉之前,他就是玉的主人,其他人万万碰不得。还有,此玉切忌不得示于外人。”
“一切听从师尊安排。”刘钦想了想,又道:“不过,徒儿有个疑虑,既然此玉珍若异宝,江湖中欲夺之人不在少数,师尊所说的那人靠得住吗?”
墨云哈哈一笑:“如果连他都是奸邪之辈,为师认栽,绝不后悔,从此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刘钦闻言一怔,心中感慨万千,江湖中能得师尊如此看重之人,当与圣人无异。
“钦儿你坐下。”
刘钦蓦然惊醒,依言席地而坐,墨云突然出指如风,快如闪电般在他胸前、后背各处要穴一阵狂点,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一呼吸间,墨云已点出数十指,随后掌贴刘钦胸口‘膻中穴’,纳气吐声。
刘钦忽觉舒畅,一时百骸俱轻,受损的经脉间似有一股细细的暖流在行走,这是至精至纯的混元真气,对疗伤有奇效,他欣喜之余忙躬身一拜:“多谢师尊。”
墨云捻须道:“为师刚才已为你打通了受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不过治标不治本,只能暂缓你的伤势,若要痊愈,非得打通‘灵台’、‘大椎’两处穴位不可。”
“徒儿惭愧,让师尊耗损了不少功力。”
墨云拍拍他肩膀,鼓励道:“钦儿,你已经把「天道剑势」的剑招都学会了,日后按照口诀多加练习,将来定有大成,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哩。夜已深了,早点歇息罢。”
刘钦再次拜谢,这便回屋去了。
次日清早,刘钦来到墨云的卧房前敲门请安,但一连几次,屋内毫无动静,他便轻推了一下木门,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
步入屋内,卧榻之上早已人去空空,瞥眼间,见一旁的木几上留有几片竹简,他便拾起一瞧,叹道:“是师尊的笔迹,他老人家竟不辞而别了。”
“钦儿勿念,为师歇息半晚已然精力充沛,恐在此耽搁太久,使敌有所察觉,且心中挂念嵩山之约,恨不能插翅前去,故不辞而别。汝当用心练剑,等我回来。”
自墨云留字一别之后,一连过了数月,始终杳无音讯,刘钦自是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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